紫禁城的一砖一瓦背后,曾经站立着若何一个个鲜活的身影

●一张张反复修正的样式雷建筑图纸,记录下紫禁城建筑一次次的格局更迭

七彩凤铝合金门窗_大年夜成之城北京紫禁城的六百年 滑动门

●能够破例利用十个走兽的建筑,全中国只有一座,便是紫禁城里的三大殿之首——太和殿

●制作于1773年的符望阁漆纱,二百多年来第一次与"大众见面

●素以神秘闻名的灵沼轩“水晶宫”,铺装着漂洋过海的不莱梅瓷砖

故宫里“天字第一号”的文物,是一对乾清宫顶门用的大木墩子

永乐十五年六月,公元1417年,正值溽暑。

数万名南北各地的工匠,被征召到北京,凑集在元故宫遗址东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准备在这里破土动工,兴修一座新的宫殿。

此前,这项营建工程已经预备了11年之久。
从永乐四年开始,采木凿石,预备物料,疏通运河,凑集匠役,到这个夏天,终于诸事齐备。

三载兴工,一座空前宏伟的宫城出身在顺天府。
永乐十八年元月,明成祖朱棣下诏,正式迁都北京,将皇宫迁入了这座集百工之大成的紫禁城。

时隔600年,昔日的紫禁城已经成为故宫博物院,而原来用于举行重大仪式的午门城楼,也早已被改造成一座当代化的展馆。
2020年9月,金秋时节,午门城楼上的“丹宸永固——紫禁城建成六百年”大展正式开幕,在西雁翅楼、正楼和东雁翅楼三个展厅里,用18个主要韶光节点回顾紫禁城的历史,以纪念这座宫城过往的600年纪月。

60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一瞬,而对付建筑和建筑的守护者而言,却意味着数代乃至数十代的沧桑更迭。
午门上这个展览要讲述的,便是这600年间,有关紫禁城建筑方案、肇建、变迁、修缮与保护的各类往事。

紫禁城的前世

要从头阐述北京紫禁城的故事,就必须由明代的南京城讲起。

本日南京市内的明故宫遗址公园,曾是明初洪武、建文、永乐三代的皇宫所在。
明太祖定鼎南京后,填燕雀湖,改筑新城,修造起一座座壮丽巍峨的宫殿。

这座宫城,在日后成为北京紫禁城的蓝图与范本。
据《明实录》记载,北京紫禁城“宫殿、门阙、规制悉如南京明故宫,而高敞壮丽过之”。

明故宫的绝大部分建筑,在明末就已毁于祝融之灾,然而,它的全套方案与设计思想却被北京故宫继续下来,从而以另一种办法写入了中国人的建筑影象。
两座宫城之间一脉相承的精华,正是从《周礼》和历代都城方案中延续而来的设计意匠,经历了上千年的积累与发展后,终至大成。
漫长的演进途中,明故宫无疑是不可或缺的主要一站。

西雁翅楼里陈设的砖瓦构件,有许多正是明代都城的旧物。
个中一些出土于南京明故宫,另一些则来自凤阳的明中都遗址。
明清官式建筑的做法,在继续中又有发展,将这些明代砖瓦的样式与北京故宫的同类构件比较,会创造同中有异,纹样和规格都有奇妙的变革。
纵然相同题材的纹饰,在研究者眼中,也自有毋庸置疑的时期特色。

砖瓦构件的寿命,每每比木构件更加长久。
金陵王气风骚云散,巍峨宫城也已化归尘土,只有这些幸存的零散瓦件和镌刻其上的图案,还依稀保留着明故宫的气息。
藉着半块勾头,一枚滴水,有心人或许仍能读解出关于紫禁城前世的些许。

1957年,紫禁城西北角楼大木修缮工程竣工合影。
作者供图

建造紫禁城的人们

中国有许多全球有名的古代建筑,却没有一位全球有名的古代建筑师,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紫禁城无声的一砖一瓦背后,曾经站立着若何一个个鲜活的身影?这个绕不开的问题,至今仍旧没有太清晰的答案。

为了能让不雅观众感知到历史叙事背后的个体,西雁翅楼的策展团队在讲述紫禁城肇建进程时,着意从史估中打捞出了多少值得记住的名字,作为这支弘大营建军队的代表人物,他们的平生,也与这座宫城的营建进程密不可分。

正式动工营建北京城时,朱棣委任的总卖力人,是一位名叫陈珪的官员。
他是随明太祖立时得天下的一名虎将,封泰远侯,受命之时已经年逾八旬,因此还有安远侯柳升、成山侯王通担当他的帮手。
他们三人共同主持了这项弘大的工程。

工部侍郎吴中和寺人阮安担当督造官的角色,提要挈领,为工程做出总体擘画。
而详细的方案与建筑设计,则交由执掌营缮的工官卖力。
工官之中,贡献最大的一位,是官阶并不高的蔡信。
有学者推测,他很可能是北京紫禁城营建工程中最主要的设计师。

同样不可或缺的职务,还有卖力采办木料的采木官。
这项任务由工部尚书宋礼、吏部右侍郎师逵、户部左侍郎古朴等几位官员共同承担。
他们分头赶赴各个木材产地,率众进山采木,拽运至码头,再由水路押运到京。
这是一项格外艰巨的事情。

而这场营造工程的参与者中,为数最多的还是无名的匠役。
永乐期间营建北京,役用的劳力多达百万之众。
他们之中,有些是工匠,有些是军士,还有许多是从普通百姓中征发的民夫——频年在京供役,只领取微薄的口粮。
如此浩大的建筑工程,究竟也是这些普通人一斧一凿、一刨一锯的费力所积。
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留下自己的名字。

经由数载艰巨营建,北京紫禁城终于在永乐十八年发布落成。
可惜,营建工程的主持人陈珪却没能出席迁都的盛典。
他以85岁高龄,在一年之前病逝于北京,没有来得及亲眼见到这座宫殿落成的辉煌。

皇家建筑设计师的草图

添盖抚辰殿建福宫等地盘并立样尺寸糙图。
作者供图

在正楼的建福宫展区里,有一件不太起眼的展品,是一张墨笔勾画的建筑图纸:《添盖抚辰殿建福宫等地盘并立样尺寸糙图》。
所谓“地盘并立样尺寸糙图”,用本日的建筑术语来说,便是标有尺寸的平面草图和立面草图。

一眼看去,这张图显得颇为缭乱,一尺见方的纸面上,用墨笔勾画了许多建筑图样,又加注了好些潦草的笔墨。
普通不雅观众恐怕会看得一头雾水。

而在研究者眼中,这张草图却生动地记录了一次建筑改造工程的设计思路——要在原有的建筑根本上添盖出三间正殿,台基怎么定尺寸,墙面怎么开窗?屋顶是做卷棚式还是庑殿式?

匠师草草勾勒的手稿,反响出的正是头脑中这些考虑琢磨。
一座建筑的雏形,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浮出纸面。

这张草图的出处,实在不容小觑,那便是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天下影象遗产”(Memory of the World)的样式雷建筑图档。

内务府样式房,是清宫中卖力营建事务的设计机构,用本日的话说,相称于“皇家建筑设计院”。
执掌内务府样式房的雷氏家族,虽然不是紫禁城的始建者,却一代又一代地承担着这座宫城的修缮和改造设计任务。

长年的设计事情,自然积累下大量图纸与档案。
这些图纸中,既有呈送御览、绘制工细的“呈样”,也有匠师自己考虑设计用的“糙样”。
从档案记载来看,当时样式房的事情强度相称之大,常常数日之内就须要完玉成套方案的设计或修正,效率令人惊叹。

一张张反复修正的图纸,记录下紫禁城建筑一次次的格局更迭。
这些韶光的痕迹,在梁架和砖瓦之间日渐埋没,却被潦草的墨线与笔墨记录下来,成为探寻紫禁城建筑往事的线索。

这次展览中呈现的几张图样,在留存至今的两万多件样式雷图档中,只是沧海一粟。
对付这些图档,全面的解读事情当然是留给专业研究者的任务,普通不雅观众却也不难从中得窥古代建筑设计师们昼夜赶图的费力。

屋顶上的小动物

屋顶上的神仙走兽,匠人口中叫作“小跑”,是古建筑爱好者津津乐道的主题。
问起为什么每个房顶上的小动物数量不一样,每个古建发热友都会见告你:走兽的数量必须是阳数,视建筑的等级而定,一样平常有三个、五个、七个、九个不等。
而能够破例利用十个走兽的建筑,全中国只有一座,便是紫禁城里的三大殿之首——太和殿。

这些小动物的样子容貌不一,只这天常平常蹲在屋顶高处,远了望去,很丢脸得清楚。
这次大展特地从库房中请出了一整套太和殿的神仙走兽,给好奇的不雅观众一次近间隔不雅观察的机会。

全套瓦件由神仙骑鸡打头,其后随着一串排列整洁的小兽,从龙、凤,到排在队末的雷震子“行什”,一共11件。
展陈设计团队特地定制了层层加高的展托,来表达它们原来在屋顶上渐次升高的位序。

实际上,这套蹲着小动物的瓦件并非纯粹的屋面装饰,也不但用来昭示建筑等级,它们原来的功能在于防水——遮住两坡瓦垄交汇点,担保雨水不会渗入屋面。

展厅中这套神仙走兽的年事,虽然不及西雁翅楼里的瓦件之老,却也已经有300多岁了。
它们出身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的太和殿重修工程。
当时,太和殿因遭雷击而焚毁已经10余载,雄才大略的康熙帝在平定三藩、反击沙俄、征战噶尔丹之后,眼见天下已定,终于兴工重修太和殿。
这套烧造精美的琉璃瓦,不仅见证了清中叶的琉璃工艺水平,也是康熙年间边陲一统、国力壮盛的象征。

凉棚里的玲珑小戏台

正楼中心的独立展柜里,有一件四合院小模型,体量轻巧,貌不惊人,论起代价来,却丝毫不比展厅里沉甸甸的乾隆紫檀嵌玉宝座逊色——这便是如今有名天下的样式雷烫样。

烫样,是古代建筑师用来表达设计的模型,制作材料以纸为主,有时也用到木材和其他辅料。
样式房的设计师和模型制作师们——当时称作“样子匠”,每逢宫里兴修土木,除了绘制图纸之外,每每还须要制作烫样,好更加直不雅观地与主管官员沟通。

紫禁城始建时的烫样,由于过去并不受重视,一件也没能保存到本日。
然而,历代凡有建筑修缮改造,制作烫样总是少不了的工序。
因此,故宫里还收藏有不多的几件清代晚期烫样,成为研究清代建筑史的宝贵材料。

展厅里这一件长春宫烫样,大约制作于同治光绪年间,虔诚地反响了长春宫院落里几座紧张建筑的样貌。
尤为有趣的是,院落之内,还搭着一座赤色的凉棚,凉棚的天窗上细致地做出了防雨油布与防沙卷箔;凉棚之下,更藏有一座风雅的小戏台。
如果仅仅隔着展柜不雅观看,险些很难创造这座小戏台的存在。

为了向不雅观众展现这座烫样的奥妙,策展团队特地制作了一部视频短片,在展厅里合营播放。
在片中,事情职员将这座烫样一层层拆解开来:取下凉棚,就露出院落正中的小戏台;再揭开戏台的天花,才能看到戏台上的装潢,和天花内侧精美的彩画纹样。

旧时北京四合院里的人家,一到盛夏,家家都会在院里搭起一座凉棚,用来遮蔽夏天的烈日;冬日则搭暖棚以保温。
这种做法一贯延续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至今还保留在许多人的童年影象里。
老北京人看到这座烫样,或许格外感到亲切:皇宫里消夏的办法,居然也和百姓家一模一样。

乾隆天子的秘密花园

紫禁城的后寝,是历代帝王的寓所。
对付自家的装修支配,每一代帝王也各有偏好。
藉由故宫建筑内檐装修的变迁,不仅能寻到建筑文化的发展脉络,也能窥见历代帝王的私人意见意义。

素以风雅自命的乾隆天子,在位期间早早许下宏愿:待到执政满60载,就逊位隐居。
他在紫禁城的东北角为自己建筑了一座太上皇宫——宁寿宫。
宁寿宫中,又有一座园林,正是乾隆空想中晚年将要归隐的林泉所在。
这座承载了乾隆天子空想的秘密花园,本日常日被称作“乾隆花园”。

对乾隆天子来说,这座空想中的隐居之所,自然必须依照他的心意装点。
于是,清中期发展已达顶峰的内檐装修工艺,在乾隆花园中发挥得淋漓尽致,造就了故宫建筑内檐装修的集大成之作。

所谓“内檐装修”,指的是室内的门、窗、槅扇、天花、藻井等隔断和装饰构件,也每每是皇家建筑装饰的精华所在。
外檐装饰暴露在室外,日晒雨淋,必须常常改换;而室底细况则相对稳定,也就许可工匠在室内利用相对更为宝贵的装饰材料,与更加细致的工艺做法。

正殿宁寿宫展柜中陈设的数件文物,都是从宁寿宫区建筑拆卸下来的内檐装修构件,而又大多来自乾隆花园。
这些构件利用的材料之昂贵,工艺之风雅,堪比讲求的文玩器物。

例如,原来安置在三友轩的一组槛窗,不仅以上好的紫檀木为材,更嵌有千里迢迢重新疆运来的和田玉;萃赏楼的槅扇,则饰以五彩螺钿与彩绘西番莲纹样玻璃画。

符望阁的两件炕沿板,都以名贵的紫檀木料制作边框,装饰面心则各有不同。
一件是“錾铜鎏金”,也便是在铜片表面錾凿花纹,再以汞齐通体鎏金,了望金光残酷。

另一件则是“百宝嵌”做法,用宝石、珊瑚、碧玉、螺钿、象牙、蜜蜡、沉喷鼻香等各类宝贵材料,雕成各式图案,错杂镶嵌在漆面上,充分利用材料本身的色彩,形成一幅构图完全的纹样。

而个中最为精美罕异的一件,要数原来装在符望阁落地罩上的一幅漆纱。
这件制作于1773年的漆纱,200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与"大众年夜众见面。

符望阁的漆纱并非宫中成造,而是乾隆天子特地嘱托两淮盐政李质颖在江南定做的,出自无锡苏州一带的能工巧匠之手。

这件漆纱的制作工艺极其繁复,工匠先用桑蚕丝织成匀细素纱,然后在纱芯双面满贴金箔,而又精准地漏出经纬线之间的空隙,使之能够透光;金箔之上,覆以镂刻纸样,再用大漆、桐油调和为胶,调入金箔、银箔和各种矿物颜料,或描或贴,层层累叠成精细的装饰图案,又以疏密不一的金粉晕染出凸凹效果,深浅得宜,堪称巧夺天工。

而这样精美的漆纱,在符望阁的落地罩上,仅仅是用作槅心而已,其功能相称于一片普通的窗纱。
乾隆花园内檐装修的奢华,由此可见一斑。

执政60载之后,85岁的乾隆天子实现了他诺言的一部分,将帝位传给了儿子颙琰,自己却并未隐居宁寿宫花园,而是始终把持大权,终其生平,也没能过上他曾经反复题咏的归隐生活。
这些精美的内檐装修构件,在展览结束后,仍将回到乾隆花园中原本的所在,连续向不雅观众讲述乾隆天子未曾实现的林泉之梦。

漂洋过海的不莱梅瓷砖

位于故宫东南隅的灵沼轩,俗称“水晶宫”,清代档案中则叫作“水殿”,素以神秘闻名。
这次展览中展出的几块灵沼轩的瓷砖,也是首度与公众年夜众见面。

灵沼轩建于宣统年间,建筑风格中西合璧。
按照原来的设计,钢梁铁柱,玻璃地板,四面环抱池塘,徜徉个中,宛如琉璃天下。
室内色调以蓝白两色为主,墙面和地面利用瓷砖铺装,在紫禁城里极为罕见。

中国古代的陶瓷工匠也曾节制瓷砖烧造技能,但生产十分有限,大多只是作为装饰板镶嵌在家具或者摆件上,而极少用于建筑装修。
瓷砖饰面是源自欧洲建筑的做法,与中国皇家建筑的传统墙面装饰工艺大相径庭。

那么,灵沼轩室内这些泰西风格的陶瓷面砖究竟从何而来呢?

在灵沼轩的研究性保护事情中,研究职员惊喜地创造,瓷砖背面还保留着烧造时模印的品牌名称。
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揭开了瓷砖的来源之谜。

原来,灵沼轩的瓷砖有一部分来自德国历史悠久的陶瓷品牌Villeroy&Boch,另一部分则产自德国不莱梅的一座小镇,一家名叫Witterburg Farge的陶瓷厂。
100多年前,这些印有精美花纹的瓷砖漂洋过海,被运送到迢遥的中国皇宫,铺装在这座泰西水殿中,意外地成为东西方物质文化互换的小小见证。

失落而复得的半价游览券

东雁翅楼展厅中,陈设着几张尺寸不大的游览券,纸张已经老旧发黄,污损严重,经由修复职员的细心贴裱与清洁,才规复成为现在的样子。

策展团队想通过这几张票券讲述的,是故宫博物院的前身——古物陈设所的一段往事。

1912年,溥仪逊位。
将故宫改建为博物院的操持,很快提上了民国政府的议程。
两年后,“古物陈设所”正式成立,紫禁城初次向公众年夜众开放,成为一时盛事。

当时,古物陈设所有文华殿、武英殿和三大殿等多少处展馆开放,所发售的参不雅观券也有联票和单独门票之分。
针对团体参不雅观者,还有半价优惠。
这次展出的参不雅观券上,就印着“半价联合游览总券”“三联共价七角五分”的字样,显然是一种优惠门票。

古物陈设所的参不雅观券,在不少民国期间的出版物上都能见到,但参不雅观券的实物,如今市情上已经无处可寻。
故宫博物院虽然收藏有一份参不雅观券的原始设计稿,却没有专门保存参不雅观券。
这次展出的几张参不雅观券,还有一段失落而复得的有趣故事。

细心的不雅观众会把稳到,展柜里左上角的参不雅观券背面朝上,背面用羊毫写着“菜字六七三”字样。
实际上,这几张票券的背面,都有类似的墨书编号。

为什么票券背面会有手写的编号呢?

原来,这是溥仪出宫后,清室善后委员会进行清宫物品点查时所用的天字文编号。
推测起来,大概是由于这些半价游览券已经由期作废,尺寸又恰好得当,当时的点查委员们便灵机一动,拿来充作标签纸之用。
在背面空缺处写上编号,票券就成了一张标签,贴在墙上,用来标记这件文物原来所在的位置。

时隔多年,故宫的保护事情者修缮乾隆花园萃赏楼时,从旧壁纸受骗心揭取下这些标签,才创造了藏在纸面背后的秘密。
也多亏这些标签的指示,本日的研究者才能准确地判断萃赏楼旧有文物的陈设办法,给原状展陈的研究事情帮了大忙。

“天字第一号”的大木墩子

“十一点,入内。
封乾清宫东南屋。
予与叔平师长西席、历史博物馆徐馆长等同组。
午饭吃烧饼酱肉,清室代办。

1924年11月10日,历史学家顾颉刚在他的日记里如此记载了当天的经历。
个中提到的“叔平师长西席”,是后来担当故宫博物院院长的考古学家马衡,“徐馆长”则是甲骨文专家徐协贞。

这一天,对付紫禁城而言是个极具纪念意义的日子,由于清宫物品点查事情从这一天起正式启动,意味着这座旧皇宫在向新式博物院转变的道路长进步了主要一步。

摘录历史当事人的阐述,是东雁翅楼策展团队的存心所在。
为了增加不雅观众对史实的亲近感,策展团队从浩如烟海的史估中,挑选出几位亲历者的回顾笔墨,让这些熟习的名字带领不雅观众回到历史现场。
譬如,讲到1924年的清宫物品点查事宜时,就由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亲自为不雅观众担当导览——包括顾颉刚、李石曾、绍英、易培基和那志良。

这场规模浩大的清宫物品点查事情的由来,还要从1923年的建福宫大火提及。

1923年,一场神秘的大火,将建福宫上百间建筑连同无数古物珍玩付之一炬,丢失不可计数。
溥仪日后推测,这是由于他决定清点宫廷藏储,寺人们监守自盗,只好纵火毁灭证据。

这场大火迅速引发了社会各界对清皇室保管古物的质疑,有识之士纷纭呼吁政府设立博物馆,妥善保存国家文物。
不久,“北京政变”爆发,摄政内阁改动清室优待条件,哀求溥仪出宫。
宫中物品,由清室善后委员会卖力点查,移交政府,筹设故宫博物院。

1924年11月,由一批专家学者组成的清室善后委员会进入紫禁城的后寝区域,从乾清宫开始,清点查验宫中每一件家具、陈设和日用品,逐一编号贴签,一笔笔详细记录,终极汇辑为6编28册的《故宫物品点查报告》。

旧时传统的编号做法,是用《千字文》中的笔墨,逐字为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因此才有“天字第一号”这个说法。
那么,故宫里“天字第一号”的文物是哪一件呢?

时任故宫博物院秘书长的李宗侗日后在自传中回顾了这个有趣的典故:

“进了东边门往后,大家商量该当由何处点查起,于是我就发起,由右手第一件物品点起,往后就永久用这方法。
但是这间不巧得很,第一号物品恰好是顶门用的大木墩子。

作为首处点查的宫殿,乾清宫的编号用的是《千字文》中的第一个“天”字。
以是,这一对乾清宫顶门用的大木墩子,就出人意料而又顺理成章地成了故宫博物院的“天字第一号”藏品。
古董版《故宫日历》

在东雁翅楼展出的诸多档案和图籍中,有一本小册子显得格外新奇,这便是1933年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故宫日历》。

本日的《故宫日历》,是故宫出版社长销不衰的王牌产品,被读者们昵称为“红砖头”。
它的源流,可以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
当时还在草创阶段的故宫博物院,已经有了“做事"大众年夜众,播扬文化”的明确定位,虽逢时世动荡,但在坚守古物之外,也开始致力于当代博物馆的另一个主要职能——文化传播和遍及事情。

1933年,古物馆的资深编辑、字画专家冯华师长西席从故宫文物中挑选出一批精美图片,别出心裁地编辑成一本日历,既可当历书用,又能逐日欣赏一件文物。
日历面世后,在文人雅士中好评一片,被梁实秋师长西席誉为“日历中最佳之作”。

如今广受读者欢迎的《故宫日历》,其版面与装帧设计,是复刻自1937年的版本。
而这次展出的故宫日历则更加“老资格”,是1933年的初版本,也便是这部传奇日历的第一个版本。

在那个信息传播不易的年代,小小一册日历,为民众打开了窥视故宫宝藏的一扇窗口,对付“做事"大众,播扬文化”,确然功不可没。
为紫禁城测绘

20世纪30年代,北平城的古建筑笼罩在兵燹的阴影之下,有识之士心坎不安,认为保存一套完全档案资料的任务迫不及待。
当时,第一批留学归国的青年建筑师毅然承担起这项历史义务。
从1934年到1944年,中国营造学社和基泰工程司先后对紫禁城建筑展开了两次系统性的测绘。

这两次测绘的主力职员,大都是刚刚从建筑系毕业的年轻学生,还有一些卖力搭架子的工匠师傅。
他们人数虽少,却以惊人的事情效率,在短短数年内,接力一样平常地完成了大量文物建筑的详细测绘。
凭借大略的手工制图工具,他们绘制了数百张精美非常的建筑图纸,为20世纪初的紫禁城留下一份宝贵的历史档案。

当时的测绘全靠手工作业,这些年轻的测绘队员们不惧艰险,在脚手架上爬高上低,照样以戏称自己为“猴子”。
留存至今的资料照片里,还有几个年轻人在祈年殿宝顶和瓦面上事情时的合影。
个中一张照片背面俏皮地写着一行字:“猴子们都在安歇”。
故宫守护者

当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在1930年向民国政府提出《完全故宫保管操持》时,时局动荡,前景难测,紫禁城的未来仍旧隐蔽在一片难以预见的迷雾中。

斗转星移,一代又一代故宫守护者的艰辛付出,终于让紫禁城安然度过了20世纪初的动荡岁月。
1948年,古物陈设所和历尽流落辗转的南迁文物一道拨交故宫博物院,“完全故宫保管操持”至此发布实现。

新中国成立后,故宫建筑保护的接力棒,就交到了新一代的保护事情者手上。

民国期间的故宫博物院,虽然已经在建筑修缮和养护方面做出过不少努力,但对付年久失落修的弘大建筑群来说,要想除尽病患,并非朝夕之功。
新中国成立之初,紫禁城内仍旧满目疮痍。
糟朽的木构造岌岌可危,大量垃圾须要清理。
当务之急,是建立故宫博物院自己的修缮队。

从临时工程队开始,故宫逐步招募职员,壮大军队,组织起一支自己的古建修缮保护力量。
在抢救性修缮工程开展的同时,故宫的管理者也在探索文物建筑规章制度的建立,并将测绘制档事情坚持不懈地推进下去。

新生的力量注入古老的建筑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新的技能和新的理念。
1957年,紫禁城西北角楼大木修缮工程竣工,施工职员和建筑专家们一道在工地合影留念。

千百年来,一砖一瓦修造故宫建筑的工匠从来没有资格留名,边幅和身影更是永久埋没在历史之中。
在当代,这一状况终于迎来了转变:这张合影里,修缮角楼的大木匠师们,一个个都骄傲地拥有了自己的姓名。
神灵的轿舆

东雁翅楼展厅里,矗立着一座格外引人瞩目的黑漆小亭子,既像建筑,又像家具。
它的名字叫作“请神位龙亭”,是明清两代皇家敬拜活动中用来抬行神位牌的用具,相称于一顶给神灵乘坐的轿舆。

环绕这座“微缩版”的小型建筑,故宫的保护事情者开展了历时两年的研究性保护事情。
从勘察测绘、三维建模开始,到文献调查,再到科学检测,力争充分探查龙亭承载的历史信息。
当然,谨慎的修复试验更是必要的环节,确保终极的修复方案不仅效果足够空想,也足够安全。

从龙亭表面的彩画上,采集一片眇小的样本,在实验室里用各种仪器剖析检测,就能得到有关材料和工艺的丰富信息。

显微镜下,层层叠压的油饰彩画痕迹,揭示出龙亭过往的秘密:100多年间,历代工匠曾经用不同的材料和工艺,一次又一次地润色这座小小的龙亭。
新的颜料层覆盖了旧的颜料层,犹如年轮一样平常,记录下龙亭曾经的历史。

本日,故宫的文物建筑保护团队,正在将这套科学的保护方法运用于越来越多的建筑和内檐装修,也在探索中开拓一条当代科学技能与传统修缮技艺的领悟道路。
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将600岁的紫禁城尽可能无缺地交给下一代不雅观众与保护事情者。
结语

几经战乱劫难的故宫,在20世纪的风雨中奇迹般得以保全。
1987年,作为全天下现存规模最大的宫殿建筑群,故宫被列入天下遗产名录,成为全球公认的文化宝贝。
这是对几代故宫守护者努力切实其实定;而故宫建筑的保护奇迹,依然任重道远。

在中国人眼里,木构造的建筑和人一样,是有机的生命体。
每逢时令转换,人事更替,建筑也须要改换裱糊,改动布局。
古代工匠将这种常规的表面修缮称为“见新”,是十分形象的称呼。
草木一岁一枯荣,古老的木构建筑也在年年纪岁的修缮中,一次又一次重新焕发生机。

午门城楼上,策展团队在每个展厅的出口和入口处,都装饰了故宫不同时令的照片。
四季景致,既是展览的绝佳背景,也是意味深长的隐喻: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古老的紫禁城建筑,也犹如宫苑中的一草一木,循着自然的节律呼吸、更迭,逐渐融入山川与岁月。
丹宸永固,生生不息。
(特约撰稿刘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