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剑峰
厦门因经济特区而名声在外。实在，就像北京的胡同、上海的里弄，厦门的老少路也是很有特色的。在高楼大厦的背后，延伸着它们幽长的影子。这是一座奇特的城，一方面散发着都邑化的当代气息，另一方面，小巷里破砖陈瓦的老屋和旧墙上摇荡的衰草又写着岁月的沧桑。
而在我还没有走进厦门之前，厦门的巷子于我是陌生的。只管，我的出生地和事情地的侨乡泉州与厦门毗邻，我也常常因公来回于两城之间。印象中，它是特区，一座房价高得离谱的城市。没有江南水乡的朦胧，亦没有北上广深一线超级大城市的大气概。最多，便是闽南的温婉中彷佛还能带有一些轻快通亮的色彩罢了。因此，我不爱厦门。觉得厦门太精雕细琢、太拘泥、过于小资与缓慢。它不豪迈、不市井、不亲切。有别于许多人一贯对它的神往和赞颂，我倒以为它并不可爱。
然而这统统，随着四年前我成为“新厦门人”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2018年9月，家中小女考入厦门一所没有投止制的中学。就像中国所有的父母亲一样，我们百口也由泉州搬到了厦门，做起了专职照看孩子的中国式父母。
我想，我结识厦门就从此开始吧。
记得哪个墨客说的：“在异域久了，会把异域当成家乡的”？在厦几年来，我常常多情且无奈地去探求家乡的各类印迹和味道。当然，泉州和厦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一座三线城市与一座特区无法大略地进行比拟与甄别。但是，当我走进厦门那一条条巷子时，我却创造，竟然没有觉得到物理空间的转移。恍惚之间，我就像是在我的家乡泉州。厦门的巷子便是泉州的巷子。我走在厦门的巷子里，就像走在泉州的巷子一样平常，沙茶面的味道也会化作面线糊的味道迎面而来。小巷越苍老，故事越多，历史的沉积就越丰硕。这种沉积不知不觉地渗入到穿梭于钢筋水泥之间的厦门人的骨髓，成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明证。厦门的巷子比泉州的巷子略长略窄，难得寂静的古早味就蕴藏在这方寸之间。它不急不缓地伸展着，像极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两旁的老屋都敞着旧门，门口放着一块小矮桌，桌上摆着一套整洁的功夫茶具，悄悄地等待邻里相亲的到来。现在两旁不全是破旧的老屋了，有些楼房的外墙受益于特区政府的福祉而进行了统一装修和粉饰，有些楼房换上了崭新的防盗窗。但是小巷内的这种“新楼”，完备没有招摇过市的鼓噪韵味，相反它却让人更感到一种更加宝贵的朴实与宁静。有一次我穿过迂回曲折的九条巷，途中碰到一位推车的老人。小推车上的塑料框内放着诸如镜子、梳子一类的老传统小物什。她是卖东西的。实在下一个拐角右转便是游人如织的商业街区，大型商超和24小时便利店各处着花，但老人彷佛没有在乎旁人以为很主要的这一点，她神态从容淡定，穿着布底鞋，轻轻地从小巷里踩过，没有冲破小巷的宁静。我不知道，老人家绕完这4公里长的九条小巷到底能卖出多少东西，但我知道，便是小巷里的这一幕，完完备全把我带到100公里外的泉州老家里。
在泉州老家，司空见惯的小巷如今也是如血残阳的苍凉。我的小学中学阁下也是一条小巷。小巷两旁是公社旧址和寺院一类的建筑物，斑驳的墙体还依稀可见“农业学大寨”、“一人参军、百口光荣”的字样。小巷内也常有挑担子的卖货郎出没。卖冰棍、卖各种糖果、卖可以发出音乐又可以吃的“叮咚鼓”……最期待的声音莫过于夏天时小巷深处传来的“卖冰棍啰，卖冰棍啰……”的吆喝声。下课钟声一响，同学们蜂拥而上。只见卖货郎卸下扁担，把箩筐放到一边的青石上，打开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泡沫箱子，然后掀开白色的纱布。这时大家便争先恐后递上拽在手里的两分钱或五分钱，恐怕这抗暑神器被抢光。我们迫不及待接过冰棍，坐到石阶上，哧溜哧溜地舔了起来。完了还舔了舔嘴角残余的甜汁。末了才万般不舍地扔掉手中的小木棒。虽意犹未尽却总能冰爽全身甜到心里。不知是当年制作老冰棍的食材比较隧道正宗，还是生理成分作祟，总之，那样的滋味，在后来纵然是高大上的品牌雪糕或是人头攒动的网红甜品店里找也找不着了。
我从小巷旁的学校走出来，流浪到城市林立的摩天算夜厦间，然后冒死挤进密密麻麻的蜂巢状的水泥格子里。我们行色匆匆，上班门一锁，放工门一开一关，在讲究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年代里，我们彷佛无可奈何又无从选择。而我想，我曾经是那么幸福的，一根老冰棍就能快乐一整天，还有那些深深的小巷，可以尽情安顿我那些如风的少年光阴。
与今日厦门日月牙异的高楼大厦不同，厦门的巷子彷佛没有过多的改变。出于对从前建筑文化的保护和致敬，人们对付小楼或小巷内部，能不改动的不改动；一些危及安全的公共区域，政府的建筑设计师也会奥妙地做最少限度的修葺。因此，在斑驳陆离大放光彩的霓虹灯之外，那一条条苍老的巷子，便成了另一个小小的寂寞之城，当然也自有其生生不息的生命。虽然，我已无法结识留守厦门的反清复明的洪旭大将（洪本部巷），还有那个善良命苦的曾姑娘（曾姑娘巷）；也不可能遇上挑水卖水的水贩子（担水巷）、打制船锚铁链的工匠（打铁街）；卖鸡巷里那些鸡鸭纷飞的贩卖场景、南轿巷那些肩舆租赁的行当、还有1916年那只闯入鼓浪屿岩仔山脚狭巷的华南虎（虎巷），更是消逝在岁月的长河里。但小巷里的小楼窗外晾晒的衣服，以及门前粘贴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大红春联，却依旧是少时样子容貌。每当我走在厦门的这些巷子中，我都会莫名地冲动起来。怎么说呢，我想，我东奔西跑走来走去走了那么多路，本日还能走在这样的巷子里，真是生活对我重重的赠送与恩典。
我租居在南田巷里的一座三层半的骑楼上。薄暮时，我会跑到晒台。落日余晖从远方的海平面线上、从蓄水塔上方的杂草丛缝里零零散散地折射下来，染红了晒台刚刚铺设的隔热层。城市上空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城市下方，溘然涌进的车铃声、孩子们放学回家的欢声雀跃让宁静的小巷一下子热闹起来。接着是家家户户炒菜做饭的锅碗瓢盆的撞击声。随后空气中各种不同的喷鼻香气从窗户、从烟囱、从临时改造的排气孔里迅速地飘散开来。等到夜色上升，各家的窗户亮了，人们劳累奔波了一天归来，幸福地回到最自然最实质的状态中。 我仅是厦门小巷里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但我坚信很懂得那一种觉得。那里所有的温煦、朴实以及对待生活的积极与热爱是我所认识的。这恐怕便是我成长在泉州和我流落在厦门所给予我的同一种不变的东西。 就在我敲敲打打这些笔墨的时候，远方正有轰呜的推土机和叮当作响的锤钎合资推进着旧城改造的进程。是不是有一天，厦门的这些深深巷陌也会像居于其间的老人一样悄然地烟消云散？我不知道。我不是厦门人，我仅是客居而已。想到李白的“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人生本来如寄，我住厦门一日，厦门便一日属于自然的自己。这一日，我品尝着一个特区城市带给我所有的酸甜苦辣。
章剑峰，男，1976年出生于福建安溪，中文系毕业，曾任报社编辑、， 后自主创业。业余韶光爱音乐爱写作，揭橥诗歌散文多少，获奖多少。已由中心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出版乐评散文集《歌迷》。《歌迷》一书在各新华书店及京东、当当、亚马逊等网上商城均有发卖。2013年郑州国际书展上该书为中心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参展书本中销量冠军。《歌迷2：耳朵的陶醉》、散文集《城市鸟声》待出版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