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泰顺人把外出的手艺人、工匠称为“做艺”,到清朝后期,做艺的越来越多,有木匠、蔑匠、弹棉匠、打石匠……涌现了“诸艺均足,且多往外郡者”的景象。而这些手艺人当中,又有一些因此流动摆摊的形式涌现的,如锔缸补鼎、村落庄理发师等。
说到昔日泰顺流动摆摊的商贩,就不禁让人想起平阳来的兑糖客、泰顺外出的担硋客、走村落过巷卖冰条的小贩……有些虽不是纯手艺人,但都是一个时期的印记,他们吃苦刻苦,跋山涉水,肩挑背扛,撑起身里家外一片天。
外出谋生的泰顺锔匠
锔缸补鼎
泰顺很多老一辈的农人工,年轻时都学过锔缸补鼎手艺。每年春耕或者秋收后,他们趁着农闲,肩挑行当走南闯北,到景宁、平阳等地做艺。一样平常每年出去三次,师傅带着学徒同行,师傅挑着棉被、衣服、毛巾等生活用品,徒弟肩上挑的货单则是风箱、炉子、锤子、板凳等行头。他们一起穿村落过巷,叫喊:“锔缸补鼎,补碗补洋瓷缸喽……”村落民听到喊声,就把师徒请到家中,搬出破洞裂口的锅碗瓢盆。
《清明上河图》中锔匠做活
泰顺方言带一些古汉语,把锅叫称作“鼎”,锔匠需具备的一项技艺便是补鼎。师傅把锅架在膝盖上,左手拿着一把铁锤从下方顶住锅的漏口,右手拿着眇小的尖嘴锤从上面小扣铁锅的破损处,敲去漏口边的一些锈铁。
补锅工序示范
徒弟在旁一边不雅观摩学习,一边帮着烧炉熔铜。炉子用黄泥垒成,表面包着一圈铁皮。往炉中加炭生火,把一个放有铜丝铜片的泥制铜窝放于火炭中加热。炉子下端有一个口连接着风箱。徒弟手拉风箱,呼哒呼哒……炉火越烧越红,铜逐渐熔化为液体,就如鸡蛋清一样平常。
把铜窝放在火炉中加热熔化
师傅取来一块塑胶鞋皮,洒上一些草灰,用钳子夹出炉中铜窝,把铜水轻轻倒于鞋掌上。左手取来一片补锅钱,堵住锅的漏口,为防止烫伤,补锅钱表面要垫上一层布团。右手将附有铜水的鞋掌从另一壁压在锅的漏洞上,铜水注满漏口,不一会与铁锅咬合在一起。随后,将锅的内壁补痕修理平整,再试试会不会漏水。
补锅的漏口示范
锔匠除了补锅外,还会锔缸锔碗,把残破的陶器修补无缺。为了增加业务收入,有的锔匠还会制造锅铲卖,将熔化的铜水或铝水倒入特制的铸铲模具中,冷却固化后,打开模具,一把崭新的锅铲就跃然面前。
铸锅铲的模具
以前手工做的锅铲
那时候,锔匠风餐露宿,居无定所,或是在村落庄寺院中借宿,或是在路亭破屋里过夜。才十几岁的学徒跟随师傅,除了学手艺外,还要学习行走江湖的规矩气。如在寺院中打地铺,不能胡乱占地方,要专门留一条过道,听说是不妨碍神龛上的神佛出行与回宫;在田舍厅堂打地铺,铺盖不能横放,以免犯忌讳;夜晚在村落戏台歇息,可以睡在幕后吹拉弹唱的地方,不宜睡戏台中心,听说是怕被木偶戏神王乞佬踩到。
锔缸补鼎的整套工具
锔匠常常在山道村落间行走,难以预见晌午或傍晚时分会走到哪个路口,有无集市炊烟。行李中自备米菜碗筷,随时生火煮饭。有时候,他们正当补锅繁忙之时,炉中火炭正旺,顺便把铝锅架于上面煮饭。一个炉子,不仅是他们的做艺工具,还是一个大略单纯的移动灶台。在游艺他乡的路上,他们给千家万户修补过数不清的锅碗,却难得吃一顿安乐茶饭。
补锅用的炉子,有时也是煮饭的“灶台”
在泰顺,同期与锔缸补锅相似的行当,还有补鞋、补伞等。那个时候,田舍勤俭节约,日用品修修补补,谁家的橱柜里没几个补过的瓷碗茶缸,谁家的角落里没几双补过的水鞋?在农业学大寨运动期间,泰顺村落庄须要大量劳动力,适当掌握锔匠的出门次数。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分田到户,一些焗匠厌倦了四处做艺的生活,安心在家务农。还有随着人们购买力的增强,日用品年年换新,锔缸补鼎这个行业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曾经做过锔缸补锅的泰顺民间艺人
吃“千家饭”的理发师
从民国初年剪辫子开始,大街上理发摊逐渐兴起。新中国成立初期,泰顺很多村落庄没有理发店,村落民农务繁忙,没有赶集理发的习气。在村落中生动着一些流动理发师的身影,他们身穿笔挺整洁的衣服,梳着油光锃亮的头发,手提竹制屉笼走村落过户。屉笼是他们营谋的百宝箱,有两三个隔层,可以拆卸开来,放着理发刀、刮须刀、剪子、梳子、刷子、毛巾、白色围布等。
过去泰顺村落庄理发师所提的竹制屉笼
村落庄理发师是村落中常客,有定期蹲点的“势力范围”,每隔二十天旁边来村落里一次,整村落人都包给他剃头。他一进村落就有不少人上来问候寒暄:“师傅好一阵子没来了啊!
”“你可算来了,我家孩子头发长得像柴林一样了。”“本日来我家吃个便饭吧!
”
1976年雅阳知青学理发(萧若驹/摄)
理发师挨家挨户上门做事,工具设备大略单纯,没有镜子、洗发水等,大人随便搬来一张凳子坐直,理发师给他围上白色围布就开始修剪头发,小孩子则直接站着剃头。那时,喷鼻香港的等分头等时尚发型还没在大陆盛行,清一色的小平头,一经理发师的妙手修剪,倒也精神气十足。
理发工具放在屉笼里
若是大人在田间劳作、孩童上学未归,理发师要耐心等着,一个也不能落下。理发师离家很远,午饭只能在村落里吃。这顿饭也不是白蹭的,理发费年底统一结算,超过十六岁的村落民,每人每年需20斤稻谷,或折合成现钱。而未满十六岁的孩子理发是免费的,人情有来有往,村落民会轮流约请理发师到家中吃午餐,越是孩童多的家庭,理发师就餐的次数越多。雇主西舍、上厝下厝,理发师都逐一光顾。
屉笼内部布局与旧式理发工具
那时,田舍清苦,一盘猪肉热了很多次还舍不得吃掉。待理发师光顾时,把最好的一盘荤菜端放于他面前,再温一壶家酿的红曲酒,一直地劝菜劝酒。一旁的孩子闻着肉喷鼻香暗咽口水,却不敢动筷夹肉,这是父母多次“教训”出来的规矩气。理发师心领神会,知道这是“面子菜”,只会象征性地吃一点。
年复一年,理发师游走各村落,剃过千万人的头发,也尝遍了千家饭,对村落中故事了然于心。看着一个个孩童终年夜成人,一个个青年男人逐步老去,剃刀下的头发也逐渐地由黑转白,理发师的步履也越来越蹒跚……
1975年罗阳,士兵为村落民理发(萧若驹/摄)
担硋客
泰顺制陶历史悠久,很多地方都以“窑”取名,比如大安乡花坪头村落窑下村落,村落中有窑面、窑尾等地名。据保存至今的明末谱牒记载:宋代国子监丞张徹搬家大安窑下,可见在明代,或者更早的宋元期间可能就有“窑下”村落名,其制陶历史至少在四百年以上。
窑下村落“大安土陶工艺”壁画
以前,窑下村落的茶伞墩附近原有一座烧陶土窑、一座制碗土窑,后因改建茶园而填埋。其余,花坪头村落后山有一座古窑,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在生产土陶。村落里不少老人学过制陶工艺,也做过担硋客(陶器在泰顺方言谐音“亥”,姑且以“硋”代指土陶)。他们有的从村落中土陶窑批货,有的到洪口批发几担瓷碗。
▲各种颜色的大安陶器
土陶品种繁多、大小不一,有大酒缸、存盐罐、陶瓮等,而小贩每次都要挑运各个品种的陶器,有时要赊账。倘若每批货都要详细登记品名型号的话过于繁芜繁冗,土窑老板有一个行内的大略单纯打算方法,以“分”为单位,比如设定一个中等陶瓮为“一分”,大酒缸为“十分”,小的陶罐或半分(5厘)、或3厘。有些陶罐虽然同等大小,但土质不一,用细泥做的可以定为一分,粗泥的则只有半分。
各种家用陶器
小贩到窑厂里批货时,先挑选好各样陶器放于地上,老板清点时估摸算一下这批货统共是多少分,只需在账本上记一笔某人某日取走陶器多少分。之后,小贩小心翼翼地把陶器放于竹筐之中,酒缸体积较大,一个就占满竹筐,这时可以把小的陶罐、陶瓮放于酒缸之中,尽可能多装一些。一样平常小贩每挑一担是30分至40分之间。他们在路上重逢时,不会说货担上有几个或者几斤陶器,一样平常会说:“我身子软弱,只挑得了30分。”或者说:“这次辛劳些,扛了40分”。有段期间,每分陶器批发价是八角钱,一担陶器要付给窑厂二三十元。
担硋(挑土陶)
小贩用草绳拴牢竹筐,翻山越岭,挑到景宁、福鼎等地贩卖。山道颠簸波折,他们用手扶稳担子,恐怕一欠妥心就会摔碎陶罐。他们最常走的一条古道是泰顺至桐山大道,走过一铺又一铺,经由雅阳排岭,进入福鼎南溪,翻过盘旋峻峭的菰岭,到达桐山。他们或在集市中摆摊,或穿街过巷叫卖。陶缸售罄后,他们采购一些当地的鱼虾等水产品,挑回泰顺贩卖。民间有歌谣:“担硋客,担硋客。担起硋来儿儿额(泰顺土话形容挑担的声音)。挑去卖了一大半,回来还有一大担。”担去泰顺陶,挑回桐山货,他们绝不空手而归,用双脚丈量漫漫古道,用扁担挑起一家的重任。
泰顺至桐山大道上的凉亭
兑糖客
民国墨客杨淡风的《永嘉风尚竹枝词》中有一首《对糖担》:“声声糖担到门前,糖客对糖糖自煎。高唱状元归故里,锣声敲出太平年。”诗中描写的担糖人,被称为“担糖客”“兑糖客”。清朝民国期间,很多温州人挑着糖担走天下,以自己煎的麦芽糖换旧物。来泰顺的兑糖客大多是平阳人,这是很多人童年时的美好回顾。
过去泰顺村落庄商店稀少,物资匮乏,一块糖果都是奇异物,可以把孩童哄得转悲为喜。有些孩童吃完糖后,还舍不得扔掉糖纸,像集邮票一样一张张的网络起来,时时拿出来“回味”一下。
旧物兑糖雕塑(自网络)
兑糖客的到来就如明星闪亮登场,最受孩童们的欢迎。他们肩挑两个箩筐,筐子用清客箍起来,在泰顺南部的仕阳、龟湖一带的人又把这些小商贩叫作“箍笼客”(方言谐音)。筐中装着回收的破鞋烂铁等旧物,上面各盖着一个蔑筛,放着糖盘,用透明油纸包着。兑糖客用小铁锤敲击着糖刀,“叮当当,叮当当,敲糖换糖吃喽……”小孩子大老远听到这个熟习的声音,就欢声雀跃起来,一起跑着呼喊小伙伴们赶紧兑糖去。
兑糖客只需把糖担摆在村落口大树下,就可以把全村落的小孩都吸引过来。小孩子们各自回家找来一些旧凉鞋、牙膏壳,跑来兑糖,还没问旧物代价几何,一双眼睛已经直溜溜地盯着筛中的麦芽糖。兑糖客轻轻用糖刀切下一小块奶黄色的糖,交到孩子手中。小孩子拿起糖用舌头舔几下,糖又硬又脆,放入嘴中一咬就断,细细咀嚼,甜美入心。有些小孩故意咂巴着嘴,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勾起阁下小伙伴肚里的馋虫。有些小孩找不到旧物兑糖,急得哭鼻子,这时好心的兑糖客会取一块零星的糖递给他。
用糖刀敲下一块糖(自网络)
小孩子天真纯挚,几双旧鞋换一小块糖就美滋滋的。更有一些馋嘴的小孩,把家里的没穿几次的凉鞋、没用完的牙膏也统统拿来换糖,事后免不了受父母一顿训斥。兑糖客与小孩交易之时,若是有村落中大人经由,就会数落兑糖客:“你陵暴小孩啊,这么多旧物就给这么点糖,再多敲点。”于是,兑糖客又拿起糖刀颤巍巍地在糖盘上敲一个小角,恐怕一用力就会赔本似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大老远从平阳过来,纵然完备不要煎糖本钱,换来满满一筐的旧物也赚不了几个钱。为了减少来回奔波之苦,平阳的兑糖客会把糖担和旧物寄存在泰顺熟人家中。
如今,即便可以空手套物,想来也没人乐意跋涉百里到邻县挑一担旧物。那个年代,有他们的无奈,有他们的艰辛,也有那一代人美好回顾。原来生活可以如此大略,一块糖可以甜润清贫如水的少年光阴,一担旧物可以抚慰漫漫旅途的酸楚。
换糖担(自网络)
卖冰条
与兑糖一样,老冰棒也是很多人的童年影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泰顺很多州里都有冰棍厂,冰棒长条形状,外层包着油纸,泰顺俗称“冰条”。炎酷暑季,冰棒刚出冰柜时,冒着凉丝丝的白气,油纸上缀着晶莹通亮的冰花。一种是白糖冰棒,洁白如玉,每根批发价七分旁边,零售价一角旁边;一种冰棒的上端加了一层绿豆或红豆,吃起来甜美酥润,价格稍贵些,批发价一角五分旁边,零售两角旁边。
老冰棍
那时候,电冰箱还没在泰顺遍及,许多小卖部都买不到冰棒。于是,就有了这个流动卖冰棒的行当。冰棍厂会出借冰棒箱,这是木制的四方形箱子,外涂绿漆,写着“冰棒”二字;箱子旁边两边各钉着铁拉手,系上一根背带;箱子内壁贴一层白色泡沫,这是保温隔热用的。有些小贩为了预防冰棒受热融化,还会往箱底垫上一层棉被,冰棒装进去后,再盖上一层棉被。
电影《山楂树之恋》剧照
很多乡民在垦植务工之余,以卖冰棒为副业,他们背着沉重的冰棒箱走村落过户,沿路吆喝:“卖冰条喽,卖冰条喽……”小朋友一听声音,一边叫住小贩,一边到里屋拉着妈妈出来。妈妈禁不住小孩的软磨硬泡,就会掏钱买一根。小孩子调皮可爱,特殊是和小伙伴一起玩时候,他们喜好舔着棒冰,作出很好吃的样子,诱惑其他小伙伴。其他小孩见了也会各自找爸妈买冰棒,村落里的小孩的就成了免费的传发话器。
电影《山楂树之恋》剧照
卖冰棒要灵巧变换阵地。临近州里有唱戏庙会活动,要步辇儿数里去摆摊;镇上赶集时,要早点到街边找个好摊位;中午学生放学时,又赶忙跑到学校门口摆摊;午后,可以到工地厂房叫卖。运气好的时候,碰着工人聚在一起休憩谈天,相互请吃冰棒,一下子就可以卖掉几十根。因此,纵然是流动摆摊也要懂得抢占商机,有“实力”的小贩,会配备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把冰棒箱绑在后座,“叮铃铃……”按着清亮悦耳的车铃,穿行于乡间小道,洒脱快捷,赚足了转头率。
卖冰棒大略灵巧,一些西席有时会兼职卖冰棒。乃至于,有些十岁旁边的小学生在暑假期间,也会加入卖冰棒的军队中,他们背着半个身子大的冰棒箱,用稚嫩的声音招揽顾客,做得有模有样。在某个街头巷尾或许会偶遇同学买冰棒,那是个信奉“劳动最光荣”的时期,不会因此在同学面前抬不开始来。
电影《山楂树之恋》剧照
实在,他们与浩瀚同学一样都是“馋虫”,也曾缠着大人买冰棒。可是,他们一旦背上冰棒箱,就以为扛起一份任务,舍不得吃自己箱中的冰棒,只有看到某根冰棒融化变形时,才会拿出来吃掉。有几天生意不好,冰棒在箱子中不能储存太永劫光,小贩可以送回冰棍厂退货。老板体谅大家的难处,只假如冰棒无缺或者轻微融化,都可如数退换。
现在市情上的雪糕包装精美,口味多样,但很多人还是以为童年时的老冰棍最有味。由于那承载一代人的影象,无论是清苦,还是甜美,经由岁月的沉淀后,滋味愈加浓郁芬芳,令人回味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