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壁烟火翻滚
一壁风雅慵
双面长春街，涌如今清晨或午后
对长春街小学、七一中学和武汉二中的学生来说，长春街曾是他们味蕾的眷恋。他们在这里人手一杯珍珠奶茶，捧着炸得金黄的鸡块，三五成群。
然而，雨后春笋般冒出的网红店，让长春街与一条芦沟桥路之隔的武汉天地彷佛气质更搭，“去长春街喝奶茶”也变成了“去长春街喝咖啡”。
沿着梧桐树荫走在长春街上，两边时时时涌现铁砂砖筑起的老私邸。路边小资店和晾晒出来的腊货相互映照，人们恍然发觉，老街展现出的，是两张不同的面孔。
01
半条长春街，在凌晨五点就醒了。
浓郁雾气弥漫昼与夜的交界，人们还在被窝里甜睡，老街已在叮叮当当张罗铺摊。
由张自忠路往西南横穿，直至陈怀民路生鲜市场，兜卖玉米、绿豆糕、生鲜和果蔬等农物的商贩满街吆喝，人流如织。街坊把腌好的腊鱼腊肉香肠挂在蛛网般的电线杆上晾晒。冬阳有点暖，老人迎街搬挪藤椅，在老房切割下的光芒里细聊噜苏家常。
来自安徽年过四十的郭春梅，在巷口用钩子把来自内蒙的羊肉挂在摊车的铁架上，等待第一个顾客来临。半夜三点，她老公开着货车，到白沙洲取羊屠宰，然后运回来，这是他们养大两个孩子的资产。
夫妻互助至今已有十多年，最初在安徽也做羊肉买卖，苦于生存。郭春梅的姐姐在长春街开了一家果蔬市场，便邀她来了武汉。
“当年摊子都摆马路上去了。”郭春梅的影象里，这半条长春街宛如一座逼仄的露天菜场，菜贩把当季菜品陈罗在一张夏布上，讨价还价是这里最常见的声音。
如今，卖一斤羊肉只能赚几块钱，郭春梅得靠螃蟹和甲鱼补贴，“在这里能做起来全靠口碑。”她冲我淡定笑笑，踏实经商，总能有好时候。
02
早上六点钟，位于羊肉摊对面的丁婆婆定时出摊。她是长春街为数不多的还在街边摆摊的菜贩。每天定时六点出摊，下午六点收摊，售卖自家的栽种的芹菜、小葱、小白菜和甜菠菜。
“你莫害人啊，”看到我的相机，丁婆婆嚷起来，“你是不是要拍下来送城管去拿钱啊？”之后她也一贯嘟嘟囔囔，“莫害人啊！
”
把从街坊那里拿的硬纸板用水打湿，好让纸变得棉条随意马虎折叠，捆绑在一起塞到阁下的纸箱里，准备收摊后拿去卖钱，做完这些后，丁婆婆颤巍巍坐上小板凳，用小刀拗白菜帮子，“以前靠种田种地，就一个儿子，书又读得不好，在表面打工。”
1995年搬来，丁婆婆彷佛就静止在长春街，直到年逾古稀，“冒得么本领，年轻时候又冒得闯劲，怕事。有胆量的人才能做好事。”
丁婆婆以为，从湖南来武汉闯码头的叶至书，是有胆量的人。九十年代，他从长沙的粮食部门下岗，破釜沉舟，扎进了大武汉，长春街。
当时长春街的门面险些无人问津，他以极其便宜的价格租下了两层楼的门面，打上老字号的纯酿酒坊和纯蜂蜜的招牌，贩售自产自销的高粱、苦荞麦和野蒜等药酒和洋槐、山花和荆条等蜂蜜。
“养蜜蜂是我的一大爱好，在老家玩这个多，竞争也激烈，我就跑武汉来了。”
他指了指二楼，那里养着他从湖南带来的小蜜蜂。
店内贴在墙上的报纸，记录了叶至书一件很有胆量的事——他用小刀在梧桐树洞里取出几大块金黄的蜂巢，把一群“离家出走”的蜜蜂装进了木箱子里。
不知在丁婆婆眼中，那些网红店的老板们，算不算“有胆量的人”呢？
03
从纯酿酒坊出来时已是中午，其余半条长春街终于伸了个
一家花店的店员把卷闸门收上去，开始业务了。第一拨买菜的爹爹婆婆回去了，精心打扮过的年轻女孩多起来，她们在八路军武汉办事处旧址外自拍，不远处，宽敞的老私邸外，两个小孩在吊床上荡秋千。
因老板喜好听摇滚而得名的“摇滚披萨”，品种从最初的5种增加到17种，店里高帽厨师在揉面，忙得不亦乐乎；“燕遇糖水”里，一位客人舀着晶莹剔透的酸梅桃胶，一边的阿婆，正用镊子挑着食材里的细物。
“悟空咖啡”里，女孩大声聊着郑爽的演技，而咖啡店老板此刻正在三亚旅行。
和四周的繁华比较，长春街素面朝天，只从细枝末节里成长一些小风雅，小讲究，不动声色地，蔓延到老汉口的深邃里。
粗朴的，精细的，挣扎的，闯荡的，长春街不经意间容纳了这些充满抵牾的小细节，也有了自己的小脾性。
就像腊肉与咖啡，门对门，半条街对半条街，喷鼻香味总是交融的。
恍若折叠，又恍若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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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宏宇
图 | 宏宇、赵小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