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大厦稳踞于“云顶中央”的左后方，只需轻推窗户，便能清晰地展望这一宏伟工程即将拔地而起。
总经理办公室内，王总刚刚审批好开拓部总监高山呈递而来的湾景项目发卖代理的竞标方案，便起身弯弯腰，摆摆手，活动了一番筋骨。
午后的阳光倾洒于窗台上的文竹，颇具纤细美人之韵。
自深圳归来往后，王总心情一贯甚佳。表面看来，彷佛是董美人的此番深圳之行发挥了浸染。实则不然，二心坎洞若观火，饭可享用，稽核能够前往，别的之事均无需斟酌，在 S 市若要于仕途上钻营发展，任何人都得权衡自身的分量。
高山显然还略显青涩稚嫩，多次谢绝了董美的宴请。不过，领导不止一次地向他暗示，湾景项目的发卖代理竞标须要设定具有排他性的条款，说白了便是要为某些公司相机行事，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故而他赴不赴约实则无关紧要。
当然，高山谢绝董美约请，除了恃才傲物的成分作祟之外，还有一点缘故原由在于其大学同学黄星。黄星身为万美行营销公司的总监，在地产营销的江湖中声名略著，他笃信黄星能够引领他的团队凭借实力斩获湾景的发卖代理，倘若此时他和董美打仗过多，黄星定会产生抵触感情。
当然，真到须要给面子的时候，也理应是给黄星，这便是他彼时的真实想法。
实在最近高山每每忆起毕业时跟随他一同前来 S 市闯荡的三兄弟，都会心中模糊作痛，以为对他们怀有几分愧疚，尤其是阿荣，经营着一家建筑施工公司，在市场低迷的形势下举步维艰。
而此时的阿荣，正如高山所料，即便夜幕已临，天下着雨，还是调集了各班组工头前往屿南路上的金珍宝地产公司讨要工程款。
金珍宝地产公司的靳老板当年的发财也堪称传奇，当年 S 市政府为了迎合市场经济大潮的来袭，沿着颇具年代感的屿南路两侧大规模地进行拆建，腾出了不少空地。靳老板原来在屿南路的木材加工厂置换了一块地皮，再引入了几个倒买倒卖的兄弟，被动地踏上了房地产开拓之路。
“给钱！
”
“农人工的命也是命！
”
“本日不给钱，谁都别想走！
”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被一帮工头们挤得严严实实。他们大多刚从工地赶来，衣服上还沾着水泥沙石稠浊着雨水打湿的泥渍，在室内众人呼出的热气烘烤下，时时滴落到灰黑的地毯上，经工头们时时挪脚后的揉搓，白泥点宛如盛开的白莲花，朵朵绽放。
阿荣愁眉不展地蹲在角落，喷鼻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
“爱拼才会赢”的几个大字下，金珍宝地产的靳老板低垂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脸上已无民营地产大佬往昔的光彩。望着窗外已经歇工两个多月的在建工程，几个塔吊雨中孤零零竖着，不禁心生凄凉。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发财颇具戏剧性的靳老板，未曾料到一场金融危急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满屋子烟雾弥漫，气氛紧张。
靳老板偶尔举头瞥了一眼这些高矮胖瘦、衣着不整，脸上泥垢未净的“刺头”，心里计算着这阵势，看来本日不作出点承诺是难以搪塞过去了。
“咳…咳”
他开口言道：“我……我是满怀诚意来办理问题的，本日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我就向大家表明态度，你们的钱款终极会一分不少地给，只不过当下你们如此迫切，公司账上没钱，实在给不了你们现金啊，要不这样如何？你们可以按照自身的情形在已建的 3 号楼房源里随意挑选，用来抵账。”
工头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无人吭声。
要钱讨债亦是一门学问，工头们绝非新手，这几年一起打工一起讨债的磨砺早就悟出了些门道。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那些矫揉造作毫无用途，他们要的是现金，是救命的钱。
无人理会刚才靳老板的话。
现场安静得能清晰听见班组工头们粗重的呼吸声，这一回久经疆场的靳老板眼神也闪过一丝不安。
“咳……”，他清了清嗓子，顿了顿说道：“嗯……要不这样可行，我给出最大的诚意折扣，给你们打个 8 折”，靳老板说着比出了 8 的手势，并瞄了墙角的阿荣一眼，眼中迁徙改变着彷佛想要向他传达什么意思。
阿荣眉头微皱，嘴唇抖动犹豫了一下，抬眼环视了一周后缓缓吐出一圈烟，轻轻摇了摇头，钳口不言，沉默不语。
晚秋雨夜如芒刺，窗外的雨像过筛般，又细又密，连绵不断，毫无停歇之意，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扰得人们心烦意乱。
工头们开始陆续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抵个屋子有啥用，我们要屋子干啥，孩子等着现钱上学。”
“折半都没人买，8 折抵给我们这不明显让我们贴钱嘛。”
“我娘要动手术，医院能让我用屋子抵手术费吗，别太陵暴人了！
”
四川、湖南、山西的各种口音此起彼伏，感情冲动大方，炸药味甚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