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国早期由范旭东等创办的化工企业,对奠定我国化学工业根本有一定贡献。范旭东一九四五年去世开伤悼会时,毛主席唁电称“工业先导,功在国家”。我和范旭东、李烛尘等同在日本留学,交谊甚笃。从一九三四年起,我受范旭东之邀,卖力永利质料部;抗战开始后,经历迁川、在西南建厂等过程。回顾点滴,供理解“永久团体”史实的参考。
(一)、留学日本和辛亥革命
在我回顾有关“永久团体”的一些情形时,先谈一点我们在日本留学和自己一些有关的经历,解释我和“永久团体”关系的渊源。
一九〇五年玄月我就读于日本“成城学校”,这是一所军制大略单纯中学,两年半(八个学期)毕业。第一班有吴玉章、张铮、曾大宇等。良弼、铁良、吴禄贞、张绍曾、陈其采等是上一班同学。吴鼎昌(达诠)等在我后一班。我与文澄、王锡文(毅灵)等为第九班。我们于一九〇八年三月毕业,四月上旬,经考试合格补为官费生,每月日金三十七元,成为五校(一高、高工、山口尚、千叶[医]、高师)的第一期预科生。这五校,经王克敏交涉,每年各收中国留学生五十名,共二百五十名,中国给日本文部省每名每年一百八旬日元。一高可升入帝国大学,竞争报考的达三四百人,因之提前开考。那时我不满十七岁,为最年幼的一人,李淑一的父亲李犹龙(号季聃)超过三十岁为最长。后来一高加十名留学生,计六十名。帝大学七年毕业,后因二十一条卖国条约事宜,全体返国;另如张季鸾、殷汝耕等则改校或赴他国;范旭东(别号锐)等都不赴试。
我一九〇八年加入同盟会,同年十一月离校返国赴汉阳,参加叛逆作战。一九一二年元旦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两旁列八名警卫,以壮威仪,我是个中之一。孙任大总统后;我奉命率领日轮哈德生丸(只千吨轮),同陆军军人王孝缜(号勇公)开拔广州,与陈炯明交涉,哀求运一团士兵北伐。与陈谈了一夜,他借口演习尚未完成,拒不应允。我又去动员陈裕时,他这天本士官学校出身,当时演习有一千多新兵(桂军)和郭人巡防旧军两营,事成后开抵南京见黄兴(克强)总司令。黄兴是文人,不谙军事,辛亥三月率领同盟会会员百余人攻广州,个中不少人是水手(梢公)。当时,我是同盟会福建支部成员,卖力人是林文,原来约好,叛逆韶光决定后立即关照我返国参战,但我在轮离门司港后才接关照,致不及参加。这次黄兴在汉阳打一仗(敌方为冯部李纯),用日本游勇萱野长知为参谋,强攻汉口,去世伤(旧湘军)千余人。我对黄兴无谋,听信游勇,丢失了许多人,十分愤慨。回到日本京都后,曾写《辛亥革命一百天》、呈座师森总之助教授,文中责怪日本游勇,座师不但不责,反而对我赞赏抚慰,并要我连续攻读。我后来入东大插班就读,与极少数未返国的同学比较,还早一年毕业。 那时,在京都(三高)的周作民和范旭东都带有家眷,我还是独身,他们常要我去用饭,相交甚笃。那时除旧京师大学外,入东大的有张跃曾、朱深、余棨昌、石志泉、何基鸿等。我分配去时,同去的有周作民、傅锐、许璇(后为农大校长)、章鸿钊(后专地质)等七八人。范旭东、傅尔纹(学造船)、刘庆恩、郭鸿銮、胡光旭等入冈山预高。范旭东是一九一〇年来京大,入理科化学选科,我们才相识。他体弱而意志倔强,加入了我们的骑马会,致更相得。一九一四年赴东京与我同在一高的有唐汉三、陈季云、李承干(后作兵工很有成绩)后来都与“永久团体”有关。我和唐汉三(吉杰)等在一起,才认识了李华(烛尘)。李是得到唐的大力辅导才考入东京高工电气化学科的(读一年预科)。适第一次欧战爆发,日本报纸竭力鼓吹德皇利用诺威水力电造硝石取氮,烛尘醉心于此,相约将来我们返国也要利用此法取氮。当时大家都想干工农矿业,以是能谈得来。我于一九一五年七月四日与表妹刘珍在日本东京精养轩结婚,岳父刘崇佑原是我的表叔(刘是我祖母的义子,我外舅公刘学询的宗子,珍是他的次女,我祖母是林则徐的外孙女),彼此原是密切的。我婚后第六天,即一九一五年七月旬日,由大正亲驾授帝大文凭为工学士,入学士会为终生会员。
(二)、参与化工奇迹
我在帝大毕业前夕,一九一四年冬返国遇汤化龙众院议长兼教诲总长,相谈很洽,汤要我返国。当时京师大学结束,改办北京大学,汤要我参考日今年夜学规章制度,进行筹办。我即去东京请帝国大学总长山川健次郎先容,蒐集大学规章制度。后因海内政局不稳,兼之我是学化工的,办教诲行政非我所愿,因将一箱资料托驻朝鲜总领事带回,并荐何燮候(遹时)代任。自此即终生从事科研事情,不受干薪不作官,不给成本家谋利,不买股票发财。
我毕业后,黎元洪要办湖北矿务,由福建省长胡瑞霜先容我去为高松如(号佑诸,张之洞时期的红道台,办了十多处大厂矿)督办湖北官矿方案,我即返国赴鄂。高系保定高阳人,有魄力,善逢迎,实在并无工业知识,一任洋年夜班播弄。以是过了一段韶光,我决拜别,到天津与范旭东互助办精盐(那时外商入口精盐,一样平常认为中国盐不卫生,故由景本白等盐官,共同在塘沽办日产二十吨的钢板锅熬盐厂),并力匆匆其成。此为久大精盐之开端,“久大”两字始见于此时。其时旧盐商持有长芦盐票,见久大扩展,获利甚厚,就请熊希龄为代表,意欲限定精盐;久大则请我的岳父刘崇佑代理力争。久大得到了胜利,精盐日见脱销。后来又创办了以盐为质料的制碱业。当时我虽与范旭东关系密切,帮忙和匆匆成他的奇迹,但没有在久大担当详细职务。久大吸取日本、欧美返国的人才,如陈调甫(后来办油漆化工有造诣)、扬子南、文永言、聂汤谷等。在打出“永利以盐制碱”的牌号后,初期仍不能按照“苏尔维”新法制碱,以与卜内门(经办全天下专利的英国工业财团)竞争;而卜内门则以“互助”相诱,否则以廉价倾销威胁。范旭东对卜内门的压诱断然谢绝,不为所屈。当时周作民在财力上加以支持;四行财团虽有疑惑,但也多少合作一些。使范旭东永劫光苦恼的是技能设备方面的问题不能办理,故由陈调甫赴美,于一九二〇年请回清华毕业留美的侯德榜(致本),用了三、四年的心力,终于得到了成功。
(三)、范旭东逻致的几个突出人物
在久大逻致的人才中,李烛尘是个中紧张的一位。李是湖南湘西辰州专区永顺县人,一八八二年玄月十五日生,比范旭东长一岁,在厂中被称为“老太爷”。他是本县秀才,未及参加乡试即爆发辛亥革命。他加入过湘江学会,与湘阴林祖涵等相善。他在海内没有进过新学校,但旧学根底较深,好吟诗,印有《行吟集》,网络七言诗数十百首。一九一二年辛亥革命后三十岁时才赴日留学,经唐汉三赞助考上东京高工预科,读了一年才入本科电气化学科。但科技根本并不深厚,我替他作过多次通讯传译,知之较深。他在厂内因性情刚直,受到敬仰。
“永久团体”中还有一位孙学悟博士,是留美的化学家。范旭东请他来担当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社长。孙学悟与宋子文在美国哈佛大学同学,为人重风致,在厂内被称为“西圣”。黄海化工社曾集多少海内化工毕业生致力科学试验(以盐碱为主),最著名并有造诣的是硫酸铔厂的研究。硫酸铔厂的筹设,须向美国入口技能和设备,用度达八九百万美元,没有政府具名包管是办不成的。
此外,“永久团体”还刊行《海王》旬刊,文章较多是范旭东自己写的,在迁川期间由阎幼南任编辑,石上渠辅之。阎幼南也是范旭东物色来的。他是湖南人,留学德国,通军事,与朱家骅友善,在刘建绪任浙江省永劫,阎曾经任民政厅长。他在“永久团体”碰着蒋帮特务捣乱时,能起抑阻的浸染。黄海与《海王》在迁川期间设在乐山,与我的工程事务所常常打仗。一九四三年黄海社成立二十周年纪念,开会一星期,请了几位有名的教授参加,我组织他们上峨眉登金顶游览了四天。
还有一位江西人傅尔邠(冰芝),迁川后被范旭东请来当厂长。傅是与范旭东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后入东大造船工学科,留级两次才与我同时毕业。但他有真学问,返国后被江南造船厂厂长马伯良派往福州马尾船厂,但因派系关系该厂拒不纳用,不得已入参谋第十厅,月拿百元干薪。后设法赴美到耶鲁大学学数学,学校创造傅善画图,适欧战需才,乃入美海军为技师。战后返国,范请来当厂长。傅不善搪塞,未见有何建树。
我原来在周作民处办厂矿企业,月薪六百元。范旭东几次再三要我去久大、永利事情,但那时他们几位卖力人最高月薪才三百六十元。范旭东表示给我五百元月薪,我情不可却,一九三四年间去了永利,担当工程师名义兼质料部卖力人。
(四)、迁川前后
我进永利后,住在南京山西路新村落莫干路十五号楼上与旭东相对的房间内,我们除商研钲厂质料外,谈得最多的是肥料三要素。当时氮已有了,是我在广东英德县奔忙到的;磷,是海州沈稚友家已在锦屏山订购的,勉强够用;只有钾,须自己设法去找,我在安徽无为州交界的三公山找到含钾矾土矿,含K达11%,加炼后还可取铝。三者具备,范旭东正在高兴时,日寇陵犯的警报已不可终日了。尤为灰心的是。侯德榜在外洋订购的全套C.C.CO非用净SO₂不可,但侯只订购美产净磺一百吨,只能运用月余,难免不免令人沮丧。集议之下,只好由我急赴东京,找三井订净 SO₂全套,限五旬日交货。恰好我的座师井上匡四郎子爵已由政友会尊上为工政会会长,亲自陪同我向三井交涉,任务完成,来回只三星期,范旭东很高兴。但战局已迫不及待,他要伪装镇静也不可能了。
一九三七年八·一三上海的战端已开,而我的两男两女都在北方。大女慧在燕大社会系,大儿亦由燕大物理系改入焦作矿学院;身边财产也在北京。于是我冒险北上。抵津郊时,知日寇已占新站,只好折回。随后子女们结队由龙口胶济路转由济南安抵上海,惟财物四十余件只好听其丢失了。子女连我夫妇共六人,都暂住在外公家,期待事态的发展。
“永久团体”方面,决定全部迁川以保实力,并议定先到武汉集中。汉口与重庆的轮船运输,因民生公司与金城银行、“永久团体”有分外关系,技能职员和家属共千余人,可尽起先行赴渝,只留几十人在武汉与京沪联系策应。铵厂易搬的设备,可以装大趸船,托由怡和、邃古的外轮拖运西上。
我决定留两个小的儿女随母住上海公共租界外公家,由我带大儿女临时加入李承干的小妹李六平(扬州高中新毕业)一行四人西上。玄月上旬仍极酷热,我们乘沪杭梵皇渡夜车,偷过已修复的松江大桥,到嘉兴已半夜。买到一壶水,无异玉液,才知渴比饿难熬痛苦几十倍。我们沿吴江太湖线,天明到南京上海路旧住宅,知表亲刘法官已百口西上。整顿两夜后,慧女同方平去长沙湖南大学找皮宗石同学。这时我先探明运河情形,再到海州探视久大第二盐厂,再去连云港察看陇海路终点。久大二厂储盐尚有一千多吨,日本飞机逐日越厂窥视,厂长唐汉三惊魂不定,已急急回湘。我回到扬州后,雇黄包车沿北岸土公路当日到六合县城,再雇小驴由永利后门入厂,职员已走空,晤秘书李滋敏,告以可派杨春澄(源)来帮忙搪塞。杨昔在仙台高工学矿,时因三公山已开千余吨矾土矿,他运矾土至厂,寓城中。其时侯德榜厂长欲多运水泥至汉,恐留存资敌。但我不附和,劝侯多运工具。随与邃古巨客轮商妥,在运古董文物的客轮上附运,三日后西上,行七日抵武汉,已是十一月三日。
我抵汉后,金城银行以居仁里的一栋有十间房的屋子交我利用,统统用具完好,但我劳累之余,即日卧倒,成了病躯,医治三日才起床。儿女、侄女都来探视我,他们切磋如何去侯马入山西抗大转延安,迨我病起,他们十多人已动身了。
久大、永利、黄海、铔厂和海州、青岛永裕都有人来汉,长江水枯,无法航运,我只能暂且偷安。此时汉口可住之房甚多,李烛尘就利用此韶光多作会商,作了分工。他的主见得到各方赞许。永裕青岛早已整顿妥当,人不多,铔厂决定由李滋敏、杨春澄相机搪塞。久大海州二厂因唐汉三已回家,由我代理设法运出已制之一千多吨盐。以上议妥后,在沉着中渡过了阳历新年。长江三月水枯,敌机很少来轰炸。京汉路畅通,陇海路亦可运输。迁川之职员和家眷有轮即西上,行动比较随意马虎得多了。范旭东、侯德榜等连日商谈,决定了三月半前迁川,由李烛尘负总责,并关照唐汉三回来,负久大迁川之责,我负永利、铔厂之责。我即赴郑州与铁路方面熟人谈海州运盐事,又到二厂转告各情,大家准备将已制成之存盐和能运的设备都搬运去川。大致就绪后,我和李烛尘、唐汉三三人于一九三八年三月十六日乘飞机穿三峡抵重庆,住大梁子青年会总舍。迁川至此告一段落,我们开始事情。烛尘以自流井制盐即将开始,故特熯。我以生于灌县,长在泸州,十三岁随刘景长赴东京,相隔三十年又回到重庆,感到极故意义,感情颇为振奋。 迁川期间,范旭东齐心专心奔忙由滇运入水泥,不顾身体康健,我深为冲动,友情愈笃,曾写下“谁人肯向去世前休”之句。侯德榜事情负责严格,我深为敬仰。我还同侯共译外书三册,简短资料三十余篇。我与烛尘相见虽较晚,而倾谈最多,迁川期间生活上我亦予帮助。
永利迁川后因职员浩瀚(技能职员达三百多人),开支浩大,而缺质料、缺设备,业务无法开展。后来只有售出侯德榜极为重视的日产水泥五百桶的全套设备,得四十万元补发人为。因之一九四五年日本屈膝降服佩服后,永利还可保持相称技能力量而复员迁回。在川时,永利无奇迹收入,用饭都成问题;黄海试验事情,由于内部抵牾,成绩也不大;幸久大制盐收入尚多,所用“枝篠架晒盐法”是我由湖北应城学来的,颇有实益。在川后期,我专任金城川行总经理戴自牧的顾问,戴采纳我的建议,办了二十余,个中四个厂生产酒精代汽油,是摇钱树,盈余独多。惟后来因此引起戴自牧与周作民的内讧,殃及于我,殊出意外。
一九四五年十月三日我在成都处理峨眉酒精厂的事情,忽见报载范旭东在渝病重,我急乘美式小吉普车,日行四百公里赶到沙坪坝,孰知旭东已于三日晨放手凡间。他是急性黄疸病,而当时留德初返国的青年萧年夜夫不知急性黄疸的厉害,治疗欠当,致病急变,三日三夜即去世去。我回顾和他的多年友情,当时曾写下辘轳体挽诗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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