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进城务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是刘放家自地皮革命以来第二次分到田地了。
有了自己的任务田,刘放的父母不仅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飞腾,而且有了空闲的劳动力,缺粮户的帽子也很摘掉了。
家中的十几亩田地有父母耕种就足足有余了。
农闲时,刘放开始和村落里其他的人一道,去南昌市湾里区红星乡的深山老林里贩运木材。
可随着林业政策的收紧,木材开始禁运。
于是,刘放就决定洗脚水上岸去城里务工赢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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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起床,洗刷完毕,刘放开始整理背包准备离开自己那间整整蜗居了二十多年的土坯房。
伫立在自己家里那间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前,看着那几堵将要坍塌的墙体,听着屋檐下那些小鸟唧唧喳喳的鸣叫,儿时的影象又在他面前浮现。

小时候,由于油滑,他常常踏着木梯子爬到那几堵墙上去掏鸟蛋;由于家里穷,由于兄弟姐妹太多,5岁那年,他就和村落里的小伙伴们到村落外的野外去放牛,去拾猪粪,去扯猪草,去捞蚌壳、田螺和鱼虾。
肚子饿了的时候,他还常常和小伙伴们去偷邻居们树上的枣子、桃子、梨子、柚子充饥。
由于买不起裤子和鞋子,每逢夏天,他不是光着屁股,便是光着脚丫到表面去,不是踩到牛屎,便是踩着猪粪与泥巴。
那时候,他看到城里的亲戚下乡穿着崭新的衣服、鞋袜,除了对城里人的生活充满着好奇与倾慕,更梦想着有一天也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那时候,他总是以为屯子和城市之间就像隔着一扇门,就像隔着一扇窗,门里的天下很小,很掉队,窗外的天下很大,很精彩;那时候,他总是以为城里人十分崇高,十分幸福,看到城里人,心中除了倾慕,更多的便是敬仰:白嫩嫩的皮肤、笔挺干清的衣着、一口好听的城里话……

尤其让他不能忘却的是,报名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一天,他祖父由于养了几只鸡下蛋卖钱积攒他的学费,竟在当天夜里被手持梭标、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莫名其妙地带走,之后,被打成走资派戴着尖尖的喇叭帽满村落游斗,当时,他父亲吓得躲在墙角里闷闷地抽着用草纸和烟叶卷成的烟卷,而他母亲却满脸坚毅,镇静地端着用墨水煮的鸡蛋对他说:“崽儿,别怕,听妈妈的话,把这蛋吃了,好好读书,争气将来考上大学走出这鬼地方,做个城里人,为你家老祖宗争口气。

为了鼓励他好好读书,母亲虽然身体十分瘦弱,可她总是这样跟他描述城里人的生活:他们住的是国家分的大屋子,到月发人为,发粮油票,在办公室或车间里上班,没有风吹雨淋的辛劳……

竖着耳朵听着母亲的描述,闭上眼睛皱着眉毛吃下母亲的墨水煮蛋,想到自己贫乏贫寒的家庭情状,他总是以为城市生活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生活,是一种有地位、有身份象征的生活,是一种让乡下人倾慕而又渴望但不可及的生活。

在他年少的印象里,那时的城里人,无形中把他们与乡下人分得清清楚楚,城里人大都不怎么瞧得起乡下人,他们总是以为乡下人低人一等,而乡下人一到城里也有点“害怕”城里人,那时,城里人常常捉乡下人的“猴子”。
每逢春节,他大伯的儿子刘鹏从南昌回到乡下老家,总是说他们乡下人是“乡巴佬”,就连乡下人用饭的样子容貌,刘鹏也说“你们乡下人用饭怎么是嚼的?我们城里人用饭是逐步‘吞’的呢。
”那时,他怎么也弄不明白,用饭不嚼能直接“吞”下去吗?城里人也真是怪怪的。

刘放的家乡安义千年古村落京台是个有着深厚文化秘闻的村落庄,村落庄里不仅有古戏台、太公庙、墨庄、宝塔等浩瀚的文物古迹,而且有很多木工师傅,如村落里的刘德长、刘敦才呀,罗田北岗村落的杨当本呀,这些木工师傅的祖辈也是木工,他们不仅祖祖辈辈靠着木工手艺用饭,在村落里的建筑上、门窗上雕龙画凤,创造着千年古村落的文明,而且农闲时节会到城里或一些古刹或寺庙里去揽木匠活。
上初中往后,刘放从村落里贩运木材的木工的讲述中,对城里人的天下有了更多更深的理解。
那些木工师傅把从深山里贩来的木材顺着105国道运到新建县或者南昌的基建工地上去。
他们当时的收入在村落里是最好的,地位也是最高的,村落民们请他们打家具,做嫁妆、盖屋子,修农具,总是会用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们。
村落里读完书的年轻小伙子,父母们都会费尽心机安排他们随着木工师傅外出学徒,并把这当作是年轻小伙子们最好的出路。
那时,不仅村落里人对木工师傅十分敬仰,就连城里人对他们也刮目相看,说他们是做家具、做嫁妆、盖屋子的“博师”,邻村落俊秀的姑娘见他们有手艺,会赢利,也很乐意嫁给他们做老婆,给学徒的小伙子们当“师母”,和他们一起过老板娘的好日子。

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安义县许多村落庄的木工师傅创造了建筑行业中的商机,开始搞起了门窗架扇,他们村落里的那些木工师傅,在农闲的时候也会把锯好了的门窗料或加工好了的木头门窗送到新建县或者南昌市去。
一回到村落庄里,他们便是贵客,便是老板,便是传播城里新闻的“广播机”,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喜好听他们讲述城里的故事。
从他们讲述的故事里,他得知大城市的情形是这样的:高高的楼房,宽敞的大马路,跑来跑去的汽车,琳琅满目的商店,熙熙攘攘的人流,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骑着自行车的上班族等等。
跟城里人比较,他们乡下人住的是土坯房,茅草屋,稍好一点的便是木制的砖瓦房,每天从早到晚肩挑背驼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种地,砍柴,放牛,割猪草,拔耙子草,风里来雨里去,每天灰头土脸,泥手泥脚,满头大汗,一日三餐不是在充满烟熏火燎的灶屋里吃,便是坐在表面的屋檐下吃,有的人家有时连温饱都成问题。
看到来村落里拉木材的手扶拖沓机,人们都会十分好奇地围过去看热闹,开眼界,瞧新鲜。

城里的故事听得越多,刘放就越神往城里人的生活,于是,他暗暗起誓:终年夜了,我一定要走出屯子,到城里去找事情,在城里买屋子,娶城里姑娘做老婆,把孩子养成城里人。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1977年,全国规复了高考制度。
当时的政谋划定,不管是乡下人还是城里人,只要政审通得过,都可以参加高考。
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村落里有两个教过他们小学算术的老师通过考试,以工农兵子弟的身份选拔上了大学,开始实现了他们心中的梦想,过上了城市的生活。
由于几分之差高考落榜,无钱连续复读,他只好相应国家的号召坐上绿皮火车去了北方的一座城市当兵。
穿上军装的那一刻,他不仅以为自己特殊精神,而且心里很高兴,可第一次离开家乡的那种觉得,让他整整难过了几个月。

刘放参军前,不仅退伍军人都有事情分配,而且许多靓丽的姑娘都争着嫁给穿军装的退伍军人。
本来,他以为通过当兵离开了掉队的屯子,小时候的欲望就可以实现了,没想到,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个玩笑,他退伍的时候,不但国家不再包分配了,而且姑娘们也不再倾慕穿军装的退伍军人了,和其他的退伍军人一样,他只好回到老家连续赶着牛屁股种田耙地。
农闲时,和村落里其他的木工师傅一道,去南昌市湾里区红星乡的深山老林里贩运木材,之后又和他们去了武汉、南京、上海等地做木头门窗。
在上海买卖做得红红火火的时候,由于自己来自屯子,没有上海户口,由于崽女们也到了读书的年事,他只好从江苏无锡百灵塑钢门窗厂拉着一车塑钢门窗型材回到了离家很近的南昌开拓市场,并把铝塑门窗型材批发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然后在城里买了屋子安家落户。
至此,他小时候的城里梦总算是彻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