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第一层抽屉,从美索不达米亚的月牙沃土开始,在大大水流淌过的冲击平原上,苏美尔人正用粘土构筑城墙:乌鲁克、拉格什、埃利都、基什、乌尔和尼普尔,每一座城市霸占了一个抽屉隔层。
在隔层与隔层之间的幼发拉底河泛滥湿地,阿摩托利人正在建造俏丽的巴比伦城,里面充满了鹰嘴豆、黍子、大麦、芜菁、山葵、枣椰和波斯湾海水的稠浊气味。

隔壁,埃及美尼斯法老的提尼斯城墙在沙漠边熠熠发光,它的上面,层积了安迪耶布、迪尔、瑞内博、瑟么凯特、德闻和伽阿法老们的几百年城市碎片。
远处是白城孟斐斯上空的云影,一只头戴白冠的灰鹰无休止地盘旋,口衔白色的百合花,从天空俯冲下去拜访红冠眼镜蛇。
它穿过蜜蜂组成的巨大尘暴和尼罗河第四瀑布,那儿,在抽屉中心的底比斯城市广场,高下埃及国王的两次加冕仪式已经进行到了第103次预演。
而在抽屉的最东部边缘,神秘夏朝的首领崇伯鲧也正在斟鄩都城举行部落同盟的第103次治水大会,窗外,优雅的槐帝坐在老丘的钧台上接管来自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和阳夷的纳贡祝贺。

无边无际折叠门_城市抽屉隐藏了若干时间和空间的皱褶 塑钢门

同盟会议大厅的屋顶上方,建筑师伊姆荷泰普,正在勾引沙卡拉城的臣民们建造阶梯金字塔:一座、两座、三座,所有的金字塔串连叠加,就像一支插在抽屉里的纸莎草碎花。
当第四王朝的胡夫金字塔涌现时,相邻隔层的亚述乌巴利特一世正在坚固的阿淑尔城堡里冶炼生铁,在火花四溅的光幕中,他梦想着壮丽铁器时期的来临。
这一刻,斯芬克斯正在从猎户星座荡舟归来,忽然看到银河边的狼烟四起,险些在一夜之间,驾战车的喜克索人就盘踞了第一层城市抽屉的所有市垣。
韶光的灰尘放佛在微秒之内凝固了,而在抽屉的最迢遥角落,连绵的华氏城内廷宫苑,笈多王朝的摩揭陀君主刚刚在恒河的晨曦雾氲中起床,开始吟诵漫长的摩诃婆国多和罗摩衍那诗篇。

打开城市的第二层抽屉,映入眼帘的是提林斯、麦西尼和赫提的巍峨城堡,克里特岛的居民们正在山脚下驯养绵羊和山羊,阁下的隔层里隐蔽着迈锡尼的阿特柔斯宝库。
傍晚,当荷马在月光下开始吟颂伊利亚特的时候,赫拉、雅典娜和阿芙罗狄忒的金苹果游戏刚刚开始,特洛伊战役一触即发,这时候,在奥林匹亚城的宙斯神庙,莨苈花缠绕在俏丽的女像柱上,它们在幽蓝的地中海岸边悄悄绽放。

走进隔壁的罗马抽屉夹层,可以瞥见凯撒和奥古斯都正匆匆赶往万神庙去祈祷。
在那儿,维吉尔将为他们歌唱动人的埃涅阿斯歌谣,直到一个中世纪隔层被另一个中世纪隔层的流沙掩埋。
日耳曼人的进攻,掩映在在匈奴王阿提拉和奥斯曼大帝的刀光剑影里,君士坦丁堡的废墟烟雾遮蔽了全体抽屉。
趁着夜色,哥伦布开始了从巴罗斯港远航至杜斯彼拉斯城的玛雅王宫之旅,在第五太阳季快要结束的时候,提卡尔城的日出晨曦重新把帕伦克宫的层台廊柱,投影到抽屉空间的最深处。

城市的第三层抽屉装满了佛罗伦萨的翡翠阳光和珍妮纺纱机的欢畅噪音。
在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身后,但丁和彼特拉克正在古罗马的夕阳余晖中折叠诗歌的衣裳。
那是达芬奇手稿中的奇妙怪物吗?一群冒着蒸汽的钢铁巨兽伸开翅膀飞行,手中举着通红的焦炭和熔融的铁矿石,闯进了格拉斯哥的瓦特机器实验室。
火车,咆哮着从曼彻斯特开往利物浦,穿过了哈德逊河湾的纽约女神新城,停下来。

这是一个长满了摩天楼的巨大抽屉,里面有无数个透着灯光的玻璃盒子,每只盒子中间,都坐着一个操纵几千里外亚马逊村落落消逝和森林砍伐速率的提线木偶。
木偶的缺点指令,引发了一场将环球城市转变成为瓦砾废墟的猖獗竞赛,蘑菇的烟云险些将全体抽屉爆破成为沾满炸药的木屑。
伦敦被柏林的爆炸尘埃覆盖了,接着,柏林又被莫斯科的尘埃覆盖。
所有的覆盖层层堆积,变成了巨大的人工山丘。
在一次又一次的抽屉震撼中,塌方的幕墙玻璃泥浆堵塞了从村落庄通往城市的每一条河流,河流闪闪发光,后面有跳动的数字影像。

亚马逊,也从一条河流变成了另一条河流,上面漂浮着数不清的集装箱巨轮和美元纸浆。
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物品城堡,在无边无涯的流动性泛滥中变成了永无休止的消费之城。
从非洲大陆的班吉、圣多美、哈拉雪,到太平洋中的亚伦和帕利基尔,所有的城市岛屿都在抽屉里面连接成为一个运动自若的能量接管网络,就像是长满触须的章鱼之手,正在把全部的海水和森林攫取入怀。

在一场狂风雨过后,大概热带雨林将重新成为第四层城市抽屉的帝王。
细腰猫、水豚和犰狳会涌如今巴黎街头;树

诗曰:

当城市中的所有震撼和波漪,在某个时候被收藏,天空睡着了。
轻轻地,拉开一扇门、推开一扇窗,看到飞鸟和昆虫的影子相凝望。
远处,枝蔓相连的摩天楼群,就像无边无涯的城市抽屉,折叠了多少柔荑春衣和废墟宫墙?一条流淌着太阳温暖的街道大河,子晋吹笙、系马垂杨。
停下,请不要带走我中午的通亮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