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头胡氏”的溪头所指并非本日的溪头村落,而是历史上的溪头都。
洪武二十四年(1391),泾县“设都三十二,辖里一百一十七,户籍粮册以此为定。
石门乡都三,曰曹溪四里,溪头三里,丁溪三里”。
清代溪头都下辖有二图,溪头(龙坦)为一图,外西阳(金溪)、里西阳为二图。
嘉庆《泾县志》记载:“溪头都一图一甲胡仲良,二甲吴尚明,三甲胡祥瑞,四甲吴永泰,五甲胡景清,六甲胡世兴,七甲胡龟龄,八甲吴世贤,九甲胡世高,十甲胡世禄;二图一甲胡世盛,二甲胡天贵,三甲朱君长,四甲吴良昌,五甲胡世瑞,六甲胡大兴,七甲傅叶祥,八甲胡文质,九甲胡天富,十甲胡永富。
”可见,当时溪头都以胡、吴两姓为主,尤以胡姓占多数。

然而,溪头都的胡姓又分为龙坦胡氏、界桥胡氏平分歧派系。
嘉庆《泾县志》记载“黄㟋山高千余仞,亘三十里,群峦列嶂,状若莲花,雄镇一邑,为县治祖山,丹溪水出焉,龙坦胡氏村落居此,而西流注于徽水”。
此处的“龙坦胡氏”即我们所要调查的“溪头胡氏”,紧张居住在本日的溪头村落。
溪头胡氏历来文风昌盛,人才辈出。
清代有工部主事、浙江佥事提督学政胡尚衡,福州知府胡承谋,台湾兵备道胡承珙。
近代则有著名笔墨训诂学家胡朴安、报人胡怀琛、学者胡耐安、《文申报请示》创始人胡惠生、古文献学家胡道静等一批有影响力的名人。
通过本次野外调查,我们对溪头当地的自然人文环境有了亲自的体验和理解,并从访谈中引发出一系列值得磋商的问题,搜集到了一些宝贵的地方文献资料。

泾县塑料折叠门厂家_野外记︱溪头胡氏一个皖南家族的历史变迁上 推拉门

环境与空间:走入榔桥溪头村落

溪头村落属于安徽省泾县榔桥镇。
位于榔桥镇东南部,背靠泾县最高峰黄㟋山,全村落总面积17.7平方公里,辖10个村落民组,总户数867户,人口3220人。
2016年11月,溪头村落被中华公民共和国住房城乡培植部等部门列入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公示名单。
如今,溪头行政村落下辖有溪头、周村落、罗村落、石柜四个自然村落(2006年合并)。
溪头和周村落是溪头村落的中央地带,集中了溪头老街、胡耐安故居、罗汉厅、丹溪桥、龙坦桥、官房里、大宗祠等一批古迹,同时也是龙坦胡氏的紧张分布区域;而罗村落由胡姓和其他小姓构成;石柜村落靠外的地方住着吴姓,里面的“思姑荡”则居住着界桥胡氏,但仅剩十几户。

泾县榔桥镇溪头村落舆图(来源:六只脚APP)

明代,溪头都为石门乡下设的三都之一,下设三里,永乐十年(1412)减二里。
清代改里为图,分一图和二图,各下设十甲,溪头(龙坦)为一图,西阳为二图。
民国成立后,沿用旧有都、图制。
民国二十二年(1933),改基层政权为保甲制,10甲为1保,10保设联保办事处1人,区仍旧,溪头都在这一期间也改为保甲制。
民国二十八年,泾县改联保制为乡、镇保甲制。
民国三十三年开始设有溪头乡。
解放后,泾县废保甲,建行政村落(街)226个,溪头都先后建立过㟋麓、枫林、龙溪、石柜、金溪、西阳等行政村落。
1951年,在溪头都设立和平区公民政府,1953年并入榔桥区。
1955年泾县废行政村落,转业中乡制,溪头村落改为和平乡。
1956年又调度改为义和乡。
1957年,改为苏红乡。
1958年改州里为公民公社建制,成立溪头大队,属苏红公社。
1961年析置西阳公社,溪头大队又归属其下。
“文革”开始,大队名称下加“革命领导组”之称。
1984年,“西阳公民公社革命委员会”改为西阳乡,溪头大队又改为村落委会,从属西阳乡。
2005年全县撤乡并镇,撤西阳乡归并榔桥镇,溪头村落于是改属榔桥镇,延续至今。
因此,现在的溪头村落与清代溪头都一图的范围大致靠近。

虽然行政建置几次再三更迭,但溪头都这个古老的地名以其历史悠久而为人们所铭记,承载了溪头百姓对故乡最为丰富的影象和留恋,更是溪头胡氏的根基所在。
溪头又称龙坦,“闻昔见龙在田故名,在泾邑东六十里”。
别号“隆坦”,“或以为地之高也”。
传说南宋年间胡渠担当宣州通判,其子胡汝坚来到黄㟋山北的丹溪,听说这里曾“有龙现田”,于是在此定居并起名“龙坦”,成为“龙坦胡氏”的始迁祖。
丹溪发源于黄㟋山的白马崖,传说白马原来是一条龙,由于触犯天条,被玉皇大帝禁锢在此,永保一方风调雨顺。
其余,溪头有十景之奇,一是龙坦烟村落,二是文笔凌云,三是石门晓日,四是梧桐秋月,五是鲤石泉清,六是曲水回澜,七是罗松古刹,八是仙墩遗迹,九是蟠溪晚钓,十是阳谷春耕。
这些民间流传的说法,反响了当地百姓对溪头这一居住空间的认同和热爱。

龙坦桥,明正德年间胡林懋建造(刘诗古摄)

龙坦桥是从前溪头都最繁华的地带,不远处便是沿河而建的溪头老街。
当年这里有布店、“天地和”药店、肉店、银匠店、“慎和”酱坊(胡贞雍创办)等一批商铺。
个中,酱坊生产的豆腐干远近有名,故俗云:“溪头的干子,榔桥的伞,黄田的姑娘不用拣(泾县方言读作gǎn)。
”从清初到民国,老街的商贸活动都十分兴盛,如今我们却只能从一砖一瓦中想象它昔日的繁荣景象。
其余,老街的一大特色是沿途的街亭,街面店铺都会伸出约三米宽形发展廊,分段建有凉亭,既能遮阴又能避雨,还设有长木凳供游人歇脚,个中以十三凉亭建筑最为精美。

溪头老街的凉亭(罗昊天摄)

明清两代,外出做生意做官的溪头人回到家乡,纷纭修屋建宅。
嘉庆《泾县志》记载全县古宅56处,龙坦胡氏就有5处——胡大佥宅胡尚衡之居;胡给事宅胡蛟龄之居;胡付使宅胡承璘之居;胡太守宅有二:胡承谋、胡承殿之居;胡进士宅有五:胡开生、胡承讃、胡世科、胡秀声、胡先声之居。
溪头的古宅虽然不及黄田村落的派头,但也建筑精美,是宝贵的文物遗产。
但如今保留无缺的老宅子已经不多了,紧张有兰馥堂、培英堂、种义园(胡承珙读书的地方)、罗汉厅、胡尚衡的读书屋(官房里最早的学堂)、式谷堂、新屋里、绍绪堂等,它们悄悄地伫立在那里,提醒着我们溪头曾经的辉煌。
在过去,这些溪头的老屋子前面必建有池塘,当地人见告我们:一是为了防火,二是生活利用,三是为了聚财(溪头人将水源视为财源,有“山管人丁水管财”之说)。

溪头村落老宅前的池塘(罗昊天摄)

“十胡九不宗”:溪头胡氏的由来

溪头胡氏从何而来?听说是南宋末年从婺源迁泾。
追根溯源,“胡氏之先,自周封舜后伪满如陈,是谓为胡公,其末浸矣……唐末巢寇之乱,常侍公由歙之黄墩来居清华,是为开山祖师”,以胡公满为得姓开山祖师,将常侍公胡学作为先人。
明嘉靖年间,溪头胡氏对先人故事的建构已基本成型,《重修龙坦胡氏世谱序》记载:“吾惟幸得吾祖讳学,字真翁者,生唐光启间,因讨巢寇,功封银青光禄大夫,授国子监祭酒兼御中丞,先避难歙之黄墩,今徙婺之清华”。
胡学的身份和经历比南宋时的记载更加详尽,已有学者指出其故事经历了一个“层累”的过程。
回到溪头胡氏本身,其与清华胡氏如何联系起来呢?谱序记载,胡渠(七七公)为迁泾开山祖师,其子汝坚公始迁泾县龙坦,而胡渠听说是胡学第四子延晖公的后代,那么溪头胡氏就光明正大地成为清华胡氏的一个衍派了。
但胡渠作为宣州通判,在正史和方志中都没有相应的记载,至今仍是一个疑点,有待进一步考证。

虽然汝坚公是溪头胡氏的始迁祖,但在大宗祠中被奉为开山祖师公的是德四公。
德四公何许人也?族谱中所载《德四公传》由14世孙承楷所补,其名、其字、其平生都失落考,只知道他系出一图五甲,生于大元至治年间。
而《龙坦修墓记》记载,由于元制,卿大夫以上才能树立墓碑,因而作为庶民的德四公“没而葬焉”,其墓一度不知其所在,直到后裔续公“赌咒必欲修墓,昼夜焦思,计无所出,夜梦德四公,呼而告之曰:‘尔良志佳,我墓埋没已久,今时未至尔,又无力修,亦良难,此事须待我孙有名尚衡者出,方优为之……’”故事的走向可想而知,听说尚衡公高中进士后,在六甲厂厅第三进川堂中掘地“未三尺已抵洞砖”,洞砖二块,上面写着“故开山祖师胡公德四公,母吴氏福襦人之位”,遂将其供奉于大宗祠。
传说难以求证,但故事反响了对付德四公的先人认同其来有自,以及尚衡公在胡氏家族的发展过程中是个主要节点。

事实上,关于溪头胡氏的一世祖向来有多种说法。
到2016年为止,如果以胡公满为一世祖,那么有111世。
如果以胡渠(七七公)为一世祖,那么有37世。
如果按大宗祠以德四公为一世祖,那么有25世。
个中,以德四公为一世祖的说法最为普遍。
民国期间,胡朴安的《胡氏世系记》记载,溪头胡氏“大概宋元之际由婺源迁泾一世祖德四公,自德四公以下分为六户,照保甲制度,吾族为三甲、五甲、六甲、七甲、八甲,七甲又分为上七甲、下七甲。
其他若一甲、二甲、四甲、九甲、十甲,或非胡姓,或虽胡姓不同宗,同从属于溪头都”。
胡朴安显然没有看过胡氏族谱,才将先人故事的起源从德四公而非渠公讲起,那么他的先人认同从何而来呢?无非是口口相传而得,而在野外调查中我们也创造,胡氏族人对付德四公的先人认同显然更加强烈。
这一潜移默化的历史影象暴露了先人的真实来历,反响的是人们对付历史真实与历史传说的区分。
正如胡宁生(博客主“黄山怪石”,“中华胡氏网”主编)几次再三和我们强调的,“很多族谱是不可靠的,是拼凑出来的”,将家族历史与清华胡氏相对接,险些是泾县所有胡姓家族讲述先人故事的通畅规则。
而胡氏不同派系之间用同一套话语体系在讲述不同的迁徙故事,通过构建同一个先人加强了宗族共同体的认同。

泾县当地流传着“十胡九不宗”的谚语,反响了胡姓的派系之繁多。
胡再生老人见告我们:西阳胡氏与溪头胡氏是不同的(这冲破了我们行前的认识)。
在溪头都除了溪头胡氏之外还有一个界桥胡氏,界桥胡与龙坦胡之间有一块界碑。
听说,溪头胡氏的一个老太公虽有一妻一妾,但与房客的女儿有了私情,并生下一个儿子。
房客女儿哀求老太公抚养这个儿子,老太公便将一部分田地分给他们,并立下界碑划清界线,规定往后不再往来。
这片田地后来叫作“思姑荡”,老太公的私生子便是最早的界桥胡氏。
没想到这个私生子读书十分用功,从举人一起考到了状元。
本以为可以凭状元认回同族,但由于溪头胡氏文风昌盛,取得功名的人很多,看到他中了进士,不晓得他是状元,就没接他,他在一气之下北上到了大连。
这便是所谓的“九进一枝花,状元不在家”的故事。
第二天,我们来到石柜村落试图寻觅界桥胡的痕迹,但村落民见告我们界碑已经不复存在。
失落望之际,我们有时创造路边一块“铺路石”上赫然写着“介桥胡氏祖墓”(介桥与界桥为通称),解释界桥胡氏的确存在,但胡再生老人口中的祠堂和族谱据村落民说已经在“文革”中被毁。

“介桥胡氏祖墓”的墓碑(罗昊天摄)

嘉庆《泾县志》记载:“贵坑水合流而南,厯浴牛陂出西阳(胡氏村落此),合石塘金台水过石狮田,又合北村落长宁冲水沿溪滩(吴村落),达石柜(吴村落),受乌盘水罗村落水,西折潴湖潭而南受丹溪水。
丹溪者,源出黄㟋,天乙峰下,夕阳返照倒影波红,因名焉,西流同口殿之阴,折而北过枫林桥岀龙坦(胡氏村落此)”。
这解释西阳胡氏与龙坦胡氏是有差异的,而石柜村落当时因此吴姓为主。
在《嘉庆十年修府县两志乐输题名》中,“溪头都龙坦胡氏”和“溪头都介桥胡氏”分开书写,可知溪头都在清代有龙坦胡氏和界桥胡氏两大胡姓家族。

胡宁生见告我们,西阳胡氏与溪头胡氏同出一脉,均迁自婺源清华,西阳“界桥胡”恢公与龙坦胡氏开山祖师汝坚公为亲叔侄关系。
在他的印象中,界桥胡氏便是西阳胡氏。
查阅族谱创造,恢公(四五公)为72世,“住清华,迁西阳”,与渠公(七七公)为兄弟关系,始迁龙坦的汝坚公(百五公)为73世,“亲叔侄”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而界桥胡听说也是恢令郎女十二世孙六公的后裔。
因此,界桥胡氏很有可能是西阳胡氏的一个支派,乃至直接指代西阳胡氏。
这与县志所载相互印证,界桥胡在清代确是与溪头胡并驾齐驱的一大家族。
但如今村落民口中的界桥胡却只剩十余户了,并且在传说中是溪头胡氏“私生子”的后代。

胡再生老人几次再三强调,这个传说真有其事,而族谱上当然不会记载这样的丑闻。
文献的记载与口述传说形成了一对抵牾。
但传说本身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如果私生子去了大连,怎么还会在“思姑荡”繁衍出界桥胡氏呢?因而龙坦胡氏老太公与佃户女儿生下私生子的丑闻或许为真,但在传播的过程中被重新嫁接,摇身一变成为了界桥胡氏的先人故事,而该私生子是否真为状元也大可打个问号。
但在龙坦胡氏与界桥胡氏并立的阶段,显然发生过一些轇轕冲突,才有了“界碑”的出身。
而界桥胡氏与龙坦胡氏同处溪头都,一个逐渐崛起为泾县王谢,一个却走向没落,如今只剩几户尚存,背后的推动成分亦值得穷究。

至于金沙胡氏,听说从前是溪头胡氏的仆人,被主人家赐姓之后才开始姓胡。
胡宁生在博客中提到,元泰定二年(1325)龙坦胡氏有一支系迁往金沙(今西阳金溪),而胡传农在《龙坦胡氏》一书中也提及“百五公后裔七义公于元泰定二年(1325)迁金沙(西阳金溪)”。
事实果真如此吗?由于此行没有搜集到金沙胡氏的族谱,还须要进一步的探究。
但类似的“赐姓”故事还有很多,主体有时是清华胡氏,有时是龙坦胡氏,这种征象当然存在,但如果形成了一种固定的阐述模式,其反响的是家族内部对自我正统性的几次再三确认。

值得把稳的是,万历乙巳年(1605)至丙午年(1606)间,由于太邑麻潭胡氏的世仁公与龙坦胡氏的尚仁公同场应试,一见如故,龙坦胡氏遂与麻潭胡氏合修族谱。
谱序中记载“上自舜后,分胡公满以来,毫无差谬,至乐陵公生二子,福、裕始南渡迁于徽宣之间,福居长为姑孰太守,初迁黄墩,数传说至学公剿黄巢、封常侍归迁婺之清华;而泾川溪头都祚于尚仁,同宗一派,实其清华之枝分迁也。
裕为福之弟,隐黄山家碧山二传,生松、擒、俞,子仁封常侍,生邦公为太常卿,晖公为翰林学士,与李白友善”。
也便是说,麻潭胡氏出自乐陵公次子裕公派,而龙坦胡氏的先人常侍通则出自乐陵公宗子福公派。
事实上,从乐陵公到学公(常侍公)之间的世系众说纷纭,如《定庵师长西席序》所言“常侍以前,茫不可考,疑者传疑,信者传信”。
但太邑麻潭胡氏和龙坦胡氏通过追溯到乐陵公建立起了共同的先人认同,从而达到了“联宗”的目的。
这也解释龙坦胡氏此时尚未完备崛起,须要通过“合谱”的行为加强自身实力,并完善其“系出清华”的先人故事。

宗族培植:胡氏的修谱与建祠

明崇祯八年(1635),龙坦胡氏人口达三万多,六户(三甲、五甲、六甲、上七甲、下七甲、八甲)在周村落阿孔岭共建大宗祠,尊德四公为开山祖师公,以二十字为班派统系曰:“天尚一其龄,承先世泽贞,有道传家永,贤良奕载兴”。
后来,各甲沿丹溪两岸分别建立支祠,至解放前还有20多座敞厅。
据胡再生老人言,大宗祠、支祠和敞厅之间是高下级关系。
如今,富丽堂皇的大宗祠已经消逝,我们只能瞥见残余的铺设地面的石条和柱基石,而支祠也被毁坏殆尽,敞厅只剩下三座,一座是式谷堂,一座是绍绪堂,还有一座是琅山思诚堂。
据胡传农回顾,龙坦胡氏原来共有6座祠堂,除了大宗祠(在周村落阿孔岭)外,还有三甲支祠(在周村落),上七甲支祠(在十三凉亭中段左边的敞厅后面),下七甲支祠(在老街中段向右的狮子坦),五甲支祠(在五甲坦),六甲支祠(在六甲坦)。
除了上七甲支祠是在“刮五风”时被拆,别的祠堂(包括大宗祠)都在“文革”后期被拆。
如此看来,八甲也应该有支祠才对,或毁于更早些时候。

据王布告(榔桥镇前布告,对当地风土人情多有理解)所言,地皮改革时祠堂没有分到庄家头上,仍旧属于公房,“文革”后很多祠堂便被改造成学校、乡政府或村落委会。
并且1967年往后当地人口膨胀,须要燃料,但山上已是光秃秃一片(“大跃进”时外地砍伐队大量砍伐树木所致),拆祠堂便成为获取木料的一个渠道。

胡氏大宗祠遗址(郑梅婷摄)

祠堂除了是家族敬拜先人的场所以外,还发挥着褒奖和约束族人,兴办教诲等主要浸染,是家族培植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过去大宗祠,各支祠和敞厅都有自己的田地,多为族人所捐赠,租金收入用于家族日常各项开支。
大宗祠当年有3000多亩山林田地(个中田地有2000多亩,山场有1000多亩),收入显然十分可不雅观。
而所谓的敞厅,至晚在清中后期就已经涌现(据胡升的说法),以官房里的敞厅为例(胡传农的伯父曾担当管理员),公有四十亩零五分田,租金用于敞厅维修和清明、冬至祭扫祖墓的用度,解释敞厅在一个比“甲”更小的家族范围内发挥着统摄浸染。
“文革”往后,敞厅大多变成住宅,也就失落去了这种浸染。
过去七月半、冬至祭祖和清明扫墓,祠堂都会给族人发红包,还给每位参与者发5到6块糯米糕。
每个祠堂也都有自己的义仓,在旱涝年份,会举办一些捐赠活动。
胡再生老人说:“(族人)没有后代啊,家里养不起啊,小孩子上学啊,我们小时候都是从祠堂拿钱。
”正是借由家族这一共同体,富余族人的一部分私有财产转化为公有,并转移到穷苦族人身上,实现财富的重新分配,达成效益最大化。

从谱序来看,龙坦胡氏族谱的修订始于明中后期。
明代天顺戊寅年(1458),浩洋公修谱;嘉靖壬辰年(1532),石门公重修谱;嘉靖壬子年(1605),合修清华;万历丙午年,元夫公续修,与太邑麻潭胡氏合谱;康熙八年(1669),尚衡公(进士,浙江学政道佥事)修谱。
听说南宋乾道年间还修过一本《龙坦胡氏家乘》,但该谱序未提及龙坦胡氏,故存疑。
这些老谱多在几次动乱中埋没,我们此行只搜集到了一本《龙坦胡氏统宗谱复印本》。
过去各甲都有自己的族谱,但在“文革”中多被毁坏,我们此行只搜集到了《龙坦胡氏三五甲抄本宗谱序文及龙坦村落风景诗》一本支谱(短缺世系部分)。
各支派自己也会修订家谱,如我们此行搜集到的《泾县龙坦胡氏八甲绍绪堂家谱》、《希贤堂胡氏微家谱》、《龙坦胡氏五甲二房红公分支谱》等。
如今,龙坦胡氏统一的新谱迟迟未能修订,这与人口流动范围扩大和当地宗族不雅观念日渐稀薄不无关系。
据村落民所言,族谱的修订一方面须要有文化、有兴趣、有精力的热心族人出面主持,另一方面还需众人主动出资,否则“有心无力”。

遗憾的是,我们尚未完备厘清房和甲的观点。
一位胡姓村落民见告我们,溪头胡氏共分九房,他自己属于四房,溪头是五房和六房,罗村落没有,石柜是九房(界桥胡)。
而胡升认为,九房是很早时候的说法,“甲”的说法始于民国保甲制度(但从族谱来看,“甲”的说法始于明初)。
当我们问及七甲为什么分出了上七甲和下七甲时,有人说是大老婆所生和小老婆所生,有人说是不同的儿子分家。
查阅族谱创造,明中后期,二十世的长安公和寿安公(1439-1529)(以渠公为一世)开始分出了下七甲与上七甲,故往后一种说法为实。
胡升还见告我们,《龙坦胡氏三五甲抄本宗谱序文及龙坦村落风景诗》的“三五甲”是一个甲的名字,不是指的三甲和五甲。
我们随即在《泾县龙坦胡氏八甲绍绪堂家谱》中创造,二十世的裕安公注明了“已下二图三五甲冻青树下支派”,相安通则注明了“已下二图三五甲庄鼓墩支派”,但清代溪头都每图下设十甲,为什么二图会有一个“三五甲”呢?我们无从得知。

从族谱所载《胡氏今族开山祖师》来看,以渠公为一世祖,十八世的义庆公是一图七甲,智庆公是五甲派(今五甲坦里黄村落),余庆公是六甲开山祖师;二十世的长安公为下七甲开山祖师,寿安公为上七甲开山祖师。
二十一世的杞林公、权林公、彬林公为八甲支派,二十二世的源洪公为八甲长房,源澜公为八甲二房,源荣公为八甲四房。
解释早在明朝初期,胡氏就根据里甲制度分成了三甲、五甲(智庆公)、六甲(余庆公)、七甲(义庆公)、八甲。
明中后期,七甲又分成了上七甲(寿安公)、下七甲(长安公)。
至于各甲之内,也可再分成几房,如八甲分出了长房(源洪公)、二房(源澜公)、四房(源荣公),三房绝后。
分房可能源于家庭抵牾,也可能是由于人丁茂盛,也可能是涌现达官显贵(如官房里)。
但如胡升所言,必须要新建支祠或敞厅,才能开宗立派。

富而重学:溪头胡氏的崛起

现在的溪头村落以木梳家当为主,集中了榔桥镇80%的木梳生产厂家。
那么以前呢?胡朴安在《胡氏家乘》中写道,“三甲、五甲做生意者略少,五甲力田者尤多,六甲、上七甲、下七甲、八甲多以做生意为业,读书者以上七甲、下七甲为多。
”而胡氏大规模做生意的传统或始于明代中期,当时泾县人口迎来快速增长,由于溪头山多地少(“五山二水三分田”),胡氏族人多外出做生意,紧张向长江中上游发展,足迹遍布赣江、汉江、湘江诸流域的各商埠。
泾县养蚕的历史悠久,蚕丝品质上乘,龙坦胡氏的丝商在康熙年间与朱、洪、郑、汪等姓的丝商结成泾县东乡六姓商帮(东乡的范围包括石门乡的漕溪都、溪头都、丁溪都,修德乡的北亭都、太平都、张喷鼻香都,丰乐乡的新丰都、洪村落都、浙南都,为泾县百姓明清以来长期俗称的区域名称),到湖州桑林镇设立营销蚕丝的据点,名为“式好堂”。
此后经营丝织业的传统不断延续,犹如治年间,胡朴安的父亲爱亭公在上海大东门经营丝线业;近代,胡寿侯(?-1929)在湖北云梦县胡金店集镇经营布行,并在该镇建成“泾县街”,为当地纱布行业做出贡献。

通过做生意致富后,龙坦胡氏族人认识到文化知识的主要性,十分看重培养人才。
康熙十年(1671),原来简陋的木桥“丹溪桥”由胡氏大宗祠重新建筑,改为石制的“大溪桥”;不久,在大溪桥的北端和南端分别建起了魁星阁和文昌宫,表示了龙坦胡氏对付文化教诲的重视程度。
清中后期听说办有七个学堂,除私人办学外,族内还由祠堂出资兴办义学,胡氏子弟可免费入学。
清宣统三年(1911),七甲支祠创办义塾“培英堂”,用祠产作为基金聘请西席。
到了民国七年(1918),“培英堂”改由大宗祠供应经费。
民国十三年,“培英堂”改为“培英学校”,新增新国学、算术、体操、唱歌等课程。
民国十七年(1928),以胡承珙的书屋“种义园”为校址创办新型的龙坦小学,培英小学随之并入。
抗战期间(1942年),大宗祠选派胡惠生创办泾县私立龙坦中学,以大宗祠的2000多亩田产作为学校基金,并选定三甲祠堂作为校址;抗战后校址迁往下七甲支祠;1944年胡耐安还乡,将龙坦中学改名为安徽省泾县龙坦高档职业学校。

由于重视教诲,龙坦胡氏形成了优秀的学习氛围,从清初开始就不断呈现科举人才。
胡耐安曾在自述中写道,“康雍以降,科第不绝,乾隆一代,即有十三进士。
理学之盛,村落中无一户无匾额,宗支祠前旗杆林立。
家家有读书声,大家以读书为尚。
我之读书成癖,抑亦风气使然。
”据康熙八年编写的《龙坦胡氏统宗谱》,龙坦胡氏有文庠生86名,恩拔岁副优35名,文举人56名,文进士17名;武庠生10名,武举人7名,武进士1名;仕籍56名。
一族之中考取功名的人数乃至靠近茂林一个镇所出,这在泾县是绝无仅有的,是溪头胡氏成为当地王谢的一大主要成分。

以官房里为例,听说清朝每家每户都有做官的,最小的官是县令,因而得名。
以顺治壬辰(1562)进士胡尚衡的父亲天授公为第一代,官房里历代人才辈出,尤以胡尚衡和胡承珙为代表。
胡尚衡为第二代,字阶平,江南泾县人,顺治壬辰进士,康熙十八年任浙江翰林官提学道。
胡承珙为第六代,曾任台湾兵备道,是著名的徽派朴学家,著有《古今文疏》17卷,《小尔雅义证》13卷,《毛诗后笺》30卷,《尔雅古义》2卷,《求是堂诗集》22卷等。

所谓“由商致富,富而重学,学而致仕”,龙坦胡氏始迁于南宋,宗祠建于明末,盛于清代。
听说最早溪头只有周、罗、施三姓居住(周村落、罗村落、施家坞地名的由来),后来龙坦胡氏、界桥胡氏和吴姓陆续在此落户。
如今周、罗、施三姓已经不见踪影,解释在社区的生存空间竞争中,胡氏逐渐霸占了上风。
在嘉靖《泾县志》中,关于溪头胡氏的记载尚且寥寥,在乾隆《泾县志》中,有关记载激增,其反响的是溪头胡氏在清初社会地位的上升和影响力的扩大。
当地人见告我们,康嘉年间确是溪头胡氏发展的顶峰期。
但其科举人才大量呈现的背后是否还存在深层缘故原由,则有待进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