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乎是两条教诲的平行线。
一条线是:成都七中去年30多人被伯克利等国外名校录取,70多人考进了清华北大,一本率超九成,号称“中国最前列的高中”。
另一条线是:中国穷苦地区的248所高中,师生是周边大城市“挑剩的”,曾有学校考上一本的仅个位数。
直播改变了这两条线。200多所学校,全天候跟随成都七中平行班直播,一起上课、作业、考试。有的学校出了省状元,有的本科升学率涨了几倍、十几倍——纵然网课在城市早已盛行,还是令我惊异。
过去两年,我采访过广西山区的“零一本”县;我也采访过北大的屯子校生;我自己在山东一所县中度过三年,和同学们每天6点起床,23点安歇,学到失落眠、头疼、腹泻,“TOP5、TOP10”仍是遥不可及的梦。
我天经地义地疑惑,学校、家庭不同,在十几年间堆积起学生能力、见识、习气的巨大差异,一根网线就能连接这统统?
开设直播班的东方闻道网校卖力人王红接说,16年来,7.2万逻辑学生——他们称之为“远端”,跟随成都七中走完了高中三年。个中88人考上了清北,大多数成功考取了本科。
那种觉得就像,往井下打了光,丢下绳子,井里的人看到了天空,才会冒死向上爬。
1
为了验证他的说法,11月,我到了直播的两端——成都七中和近千公里外国家级穷苦县的云南禄劝第一中学。
在车水马龙的成都武侯区,成都七中林荫校区安静伫立50多年了。它像一所小而美的大学,学生们在音乐课上选修钢琴、尤克里里;传授教化楼通透的玻璃幕墙里张贴的海报,是清华的竞赛、喷鼻香港中文大学的入学资讯和一本独立音乐杂志的征稿缘由。
炫目的高考成绩只在不太起眼的苗圃边用几行小字展示着。午休时,学生会去露台上的咖啡座,在鸟鸣声中看书,聊会儿天。
比较之下,仍在扩建的禄劝一中更有活气,或者说——闹哄哄的。学生们在课间跑着去室外的厕所;午晚饭时跑着去买面包,要么捧着冒热气的泡面;老师跑着在传授教化楼里上高下下,但要把稳阁下初中刚被吞并的老传授教化楼。它的门太矮,会撞到头。
禄劝一中把去年直播班里考上清北的两个学生的名字,用加大加粗的黄色字体印在了校门口的巨大赤色招牌上。
教室里是另一副架势。成都七中的学生上课下课,总热衷谈论问题。他们被许可携带手机和平板电脑,用来吸收教辅资料。当老师展示主要知识点,学生齐刷刷地用它们拍照。
但在禄劝一中,有的学生会溘然站起来,走到教室后面听课。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们太困了——有的女生纵然站着,也忍不住打哈欠。
也有人趴着睡觉。高一有很多盯着屏幕却不知所措的眼神。屏幕那端,激情亲切洋溢的七中老师提出了问题,七中的学生七嘴八舌地回答。可这一端,只有鸦雀无声的寂静。
禄劝一中的校长刘正德很坦诚:禄劝的中考掌握线是385分,比昆明市区最差的学校还低大约100分,“能去昆明的都去了。”
县教诲局局长王开富见告我:在这个90%是山区、间隔昆明只有几十公里的小城,十几年前,“送昆明”成了攀比之风。
“恶性循环的开始。”我想。去年在广西,一个县考不上一个本科生,老师跟我哭诉“费钱都买不到生源”。
“我没想到我这么差。”和禄劝一中高一的女生王艺涵聊了两个小时,她把这话重复了6遍。她是镇里中考的第一名,还曾是数学课代表。但这次期中考试,考成都七中的试卷,除了语文,其他科都没及格。
她说现在的英语课,除了课前3分钟的英文歌,其他完备听不懂。她以为某篇课文还没讲,实在老师早讲完了。她花半小时做七中出的阅读题,查很多单词,密密麻麻地填在题目的缝隙里。然后对答案——全错了。
听说高一上学期,不单禄劝,大部分直播班的学生完备跟不上七中进度。七中连续三节英语课让山区的学生一头雾水——一节讲英文报纸,一节是别传讲课,一节听TED演讲,都是全英文。
“以为自己真没用啊。”王艺涵的同班同学刘承燕说。
2
我是周末随班主任家访时见到刘承燕的。从县城到她家,要走上一个多小时的蜿蜒山路。这还是间隔县城较近的镇子——有些镇,要开4小时的车。
她家是那种屯子常见但城里人不太随意马虎想象的样子:阳光和风从木头房顶里漏进来;家里到处是化肥袋子,有些积了厚厚的灰;屋阁下是猪圈,招来不少苍蝇。
家里除了她,只有爷爷奶奶。坐在这间屋子里,我不愿定讯问刘家父母的职业是否礼貌。
班主任先开了腔,“开班3个月,父母一次都没打仗到。”
刘承燕见告我,父母在昆明打零工,把打火机从工厂运到市场,平时一两个月来次电话。
她奶奶在阁下笑,“能考个大学就太好了。”
好几位禄劝的老师跟我抱怨:大多学生父母在外务工,只会说“好好学”。有的孩子出了问题,班主任反复致电,家长便是不来;还有家长在电话里直说,孩子就不是学习的料。
听说今年考上北大的那位学生,两岁留守,跟爷爷奶奶生活。直到大学快开学,班主任才第一次见到前来致谢的学生父母——开始还想埋怨父母不足关心孩子,后来一看,当爹的手指早就累成了残疾,伸不直;两口子在福建给人杀鱼,一个月赚5000元。
落差确实存在。成都七中的大部分孩子来自优渥的中产家庭,家长要花很多韶光为学生存划学习和课余生活,乃至帮他们争取和“诺奖”得到者对话的机会。
一位学生安歇时会去练拳击、拍浮,保持好的形体。班里女生会低廉甜头插花、喷鼻香皂送给老师,还在老师嗓子不应时机警地递上润喉糖,“本色和情商都很高。”
“精良的孩子离不开精良的家长。”她强调,自己的事情压力在于,“其他学校,师生‘尽力’就可以了,但在七中弗成,要高效。”
西席授课如果让学生以为不满,可能一两个月就被家长投诉,然后遭到撤换。除了成绩,他们还要培养学生的逻辑和兴趣。
我在成都七中随机听了几堂课,险些都是公开课水准。语文老师讲“规则”主题的议论文,先播放重庆坠江公交的视频,然后让学生自行谈论、发言。谈及秋日的诗歌,旁征博引,列举了五六种秋日的意象。历史老师搜集大量教材上没有的史料分享给学生;政治课紧追热点,刚建好的港珠澳大桥已成了教室练习的剖析材料。
今年的广西理科状元曾楷徽高中三年便是上直播班的。他说,很多学科都会一次性传来十几张试卷。试卷纯手工拟定,每个题稽核很多要点,没有任何题型重复。高考应试时大有裨益。
这在县中可能吗?我曾在北大碰着过一个屯子娃,他说老师有时醉醺醺的,总爱让他们自习。在那个“零一本”县,很多学生都听得出,老师讲错了。有老师晚自习支配测试卷,直到高考,卷子没有讲评,连标准答案都未曾发。
王红接刚把直播课引入一些学校时,碰着过老师撕书抗议。有些老师自感被瞧不起,于是悲观应对,上课良久才晃进来,乃至整周请假,让学生自己看直播。
远真个孩子透过屏幕,感想熏染着这些差距。禄劝的很多学生至今没出过县城,听着七中学生的教室发言“游览”了英国、美国,围不雅观他们用自己闻所未闻的材料去剖析政史地。
一位山区的名列前茅的高三女生说:“没办法,贫穷限定了想象力。”
3
一块屏幕带来了想象不到的震荡。禄劝一中的老师说,高一班里总充满哭声——小考完有人哭,大考完更多。有人在教室里抹泪,有人跑到办公室抽泣。不少学生一提考试就颤动。虽然早就预报了七中试题的高难度,但溘然把同龄人间的差距撕开看,还是很残酷。
禄劝的王艺涵听说成都七中平行班的成绩不理想。一问,人家均匀“只有”103分;他们班,30分。“数学完备跟不上啊,绝望啦。”
老师帮着重建心态,除了“灌鸡汤”,还安慰学生:只要熬过高一,就会突飞年夜进。最近校园里盛行的故事是,今年上北大那位,高一也考30多分,跑到办公室里哭。
那学生的班主任见告我,这是真的。
恐怕在高一,禄劝一中没几个学生敢考虑北大。2006年,刘正德刚到禄劝一中当校长,学校当年操持招6个班,结果只凑齐4个。学校一年有20多个学生考上一本,很多家长把孩子送来,哀求很大略——安然活着。
我问王艺涵“空想”,她以为没什么用——初中时立志考昆明,结果惨败。儿时好友大多在昆明市区,不联系了,她很失落落。如今班里要写空想大学贴墙上,她就跟风填了浙大,虽然完备不以为自己能考上。
刘承燕倒是明确地痴迷数学,说自己空想职业是数学老师。这是镇初中的老师见告的出路,除此之外,她无法想象善于数学还能做什么。
在成都七中,情形很不一样。七中被直播班的何启田也痴迷数学。他提前修习了高数,为这门艺术的流畅折服,想进一步深造。
这里面有寻思熟虑:他的父亲是工程师,何启田幼时总去他的办公室做作业,以为环境呆板无聊;母亲则是年夜夫,曾险些遭遇伤医事宜。他以为这些事情“没意思”。
成都和禄劝的老师都说,只知道“好好学习”不足。没有明确志向,为了学习而学习,很随意马虎动力不敷。但对付没成年的孩子,“立志”这码事,全依仗环境。
我知道,屯子的孩子不是没“志向”,只是更现实,和城里人挂在嘴边高大上的玩意儿不同。
比如禄劝一中那名精良的高三女孩,她父亲不在了,母亲在镇卫生院拿一份微薄薪水。她哥哥曾是禄劝一中的年级第四,能上一本。但由于没钱,他放弃入学,现在打工供她读书。这是她苦学的一大缘故原由。
今年夏天,有个云南男孩在工地上收到了北大录取关照,走红一时。我奔波了几千公里找他聊了聊,得知他父亲3年前得了肾结石,以为是绝症,打算见儿子末了一壁就放弃治疗,却意外在如厕时忍着剧痛把结石排了出来。知道那件事后,他“有了学习的动力”。
有人责怪屯子孩子没有志向,他们恐怕没见识过那种普遍的、近乎荒诞的闭塞。我曾碰着过屯子女孩被大学录取,却不知道这所学校一年的学费要上万元——于是就失落学了。
还有一个理科生,屯子孩子,为了成为所在高中的首个北大学生,被高中老师鼓励,稀里糊涂填报了一冷门小语种。他大学成绩很不理想,毕竟,“我之前都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个国家”。
我把这些事分享给禄劝的学生,他们听后都很沉默。
王红接希望学生们看到表面的天下,给他们目标,看到更多可能,更让他们焦虑,击碎他们的惰性。
然后只需做一件事:重修。
4
王红接十几年间去过很多教诲凋敝的小城。师生们总抱怨:努力,但出不了成绩。
“实在效率很低。学生偷着玩,老师也不批改习题,不理解学生。”他创造,很多地方的传授教化是黑箱——都说要改进,但不知从何抓起。
据他先容,早在2002年,四川省就将远程教诲作为促进公正的主要举措,成都邑教诲局和成都七中很下力气。
直播带来压力,也是动力。七中考完试,老师们彻夜批改、剖析上百份试卷,第二天就讲评。很多地方老师提出这要一周完成,切实其实不可思议,但现在必须跟上,全体学校紧凑了起来。
崭新的传授教化方法冲击着这些老师。
“学生们有比拟了。”一位禄劝一中的老师说,“我们也得变,不然学生议论。”
一些远真个老师声称,虽然不用 “亲自讲课”,但为担保跟上进度,1个直播班的事情量,约即是3个普通班。
这些老师琢磨出一些方法,比如整理七中老师事前发送的课件,体例成学案,支配成头一晚作业让学生预习;课上盯着学生的表情,记录下迷惑的瞬间,琢磨着课后补足;屏幕那端偶有间隙,可以见缝插针给学生阐明几句。
为跟上进度,禄劝一中把部分周末和平日直到23点的自习安排了课程,帮学生查漏补缺。有老师连上20个晚自习。
“每天凌晨1点到家,6点去学校,在家只能睡个觉。”另一位老师说,自己6岁的孩子,每周只有半天能见到爹。
“真的累。以为自己这么穷,每天忙啥呢?”有老师嘟囔着,下一秒话头一转,“唯独上课不觉累。看到学生,讲话声就大起来”。
一位年轻的数学老师戏称,自己有好几个“人格”。为让学生没有违和感,当七中的直播老师严明,他助教就严明;下一届老师诙谐,他就爽朗些。
还有一位班主任称,他为了帮学生减压,每周一、三、五的深夜会带学生去操场跑步,和不爱说话的学生一起站在讲台上大喊“我是最棒的”。
直播课时,七中老师提问,他哀求本班学生也站起来回答——开始没人乐意,他就找了个纸箱,塞上带编码的乒乓球,抽签。
“再去其他班,也能教好。”县教诲局局长王开富说,一大拨儿年轻老师被直播培养了出来。
禄劝一位老师说,教出好学生,录取率高了,被人称为“名师”,“是一种西席特有的虚荣心。”
“什么是幸福?便是得天下英才教诲之。”一位谢顶、穿着旧衣裳的中年男西席,坐在小椅子上说这话,我却丝毫不以为可笑。
5
禄劝一中主传授教化楼的大厅里有排玻璃橱窗,今年张贴的是:全县中考前257逻辑学生报考昆明学校就读,生源严重流失落情形下,我校1230逻辑学生,二本上线634人,一本上线147人。
他们乃至特意加粗了一行字,“低进赶过,我们从不放弃。”
这里面有暗自较劲——和昆明比,也在和成都比。
网校会定期招募远端学生去七中借读一周。禄劝一中的几位学生去“留学”时,被同学们安排了任务——不雅观察“天才”们的生活。
此前他们听说,成都的孩子是“天才”,平时不熬夜,下课能逛街。
两天后,小视频传回,是七中学生中午留在班里自习。回来后,禄劝一中的学生感慨:“天才”们不仅是天才,也很刻苦。他们有方案,会自己琢磨报哪些辅导班。
如何追赶“天才”?只能比他们更刻苦了。
在禄劝一中,直播班的大部分孩子会在3年里,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位班主任站在“为空想和肃静而战”的鲜红标语下叹着气见告我,他的一项事情是凌晨来教室,把那些还在学习的学生抓回寝室。
不过回寝室也不虞味着安歇。王艺涵每天0点30分熄灯,但很难睡好,心很不安,由于其他舍友上了床,也全都开着小台灯,趴在折叠桌板上连续学。她总以为被落下了。
这所学校不乏苦学的故事:熟年级第一得了阑尾炎,动完手术第三天就要来考试;还有同学为省韶光,不用饭,末了快得厌食症了。
在四川甘孜州的直播班,老师批评学生晚睡,有学生回答,“我得守住阵地。爸爸由于你在家长会上表扬了我,病减轻了不少。我要让他彻底好起来。”
你可以说这样苦读很不科学。但在这儿,一个穷地方,改变就这样发生。禄劝一中高三的前两逻辑学生见告我,只看卷面成绩,他们已和成都七中的“天才”们相差不大。
3年的漫长竞赛,他们一步步追了上来:高一勉强及格,高二逐渐从100分,上升到110、120……直到现在,满分150分,能拿到140分。
王红接不雅观察了16年,末了得出结论:不要以为偏远地区的孩子根本差,“他们潜力无限”。
常日情形是,学生用一两个月适应成都七中的节奏,高二开始进步,高三复习时,把前两年学的知识巩固住,成绩会突飞年夜进。
这出乎我的猜想。我曾经认为,9年责任教诲外加环境的巨大差距,很难在3年内填补。但禄劝的老师笃定地说,他们高一的单科均匀分,和七中平行班差50分;到高三,最好时仅差6分了——可塑性和希望都存在。
我能感想熏染到的是习气的改变。高三两位学生说,经由3年,他们早已知道预习复习。有时自己取舍作业,提高效率;也在课间有针对性地做偏科的习题。
他们屏幕里的七中老师总说,“预习是节制主动权,是为了和老师平等地互换。”
成都37中的一位远端老师发觉,学生跟随七中上课后,愈发爱提问题,午饭时西席办公室总挤满了人。有的老师买了饭,却进不了教室,只能在走廊里站着吃。
“高一还偷玩手机,翻墙逃课。到了高三,主动提问,自己找题做。”刘正德说,直播班的师生们在校园里劳碌,其他班也被影响。如今普通班也都静心学习。
直播班真有那么大的浸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禄劝县教诲局局长。他想了想,以为它引发了本有的潜能,“是催化剂”。
6
两边的孩子差距到底有多大,老师一开始也没底。
禄劝的老师说,听直播课时,成都那边的老师有时会溘然关掉麦克风,嘴里却飞快念叨。他开始以为是在藏掖知识点,后来才知道,那是在用四川话骂人,骂学生调皮、不踏实、不做作业。
他一下释然了,“原来七中也骂人。”
我和成都七中被直播班的几位学生聊了聊,创造他们不乏同龄学生的普遍烦恼。一位男生说,入学头一个月,答题时想到上万人在看直播,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和大部分男生一样,他喜好游戏,但上了高中再没高兴玩过。晚上9点半放学,回家做点扩展题,有时也要深夜1点睡下。他们周末要上各种补习班,最喜好美术、体育这类“安歇脑筋”的课。
有七中学生在班级互换区里写道,“我希望有三只手,一手抓高考,一手忙竞赛,一手握生活。”
但远端学生对七中的“天才”们,更多还是迢遥的崇拜感。七中学生常常会收到远端学生添加QQ好友的申请,微博上乃至有他们的“表白墙”。里面都是溢美之词,他们以为自己并没那么精良,因此颇为不安。
在禄劝这边,险些每位学生都能叫出几位“崇拜”的七中学生的名字。
禄劝一位班主任好几次看到学生给七中的孩子写信,但从未阻挡。他以为自己的学生享受不到优渥的条件,但和他们打仗,至少能多分动力。
七中任课老师有时特意将远端精良的作业拿到本班展示,直播给上万逻辑学生看。一位老师记得,她曾在班上直播了云南山区一位女生的作业。后来听说,那个班所有学生当场激动到哭,接下来一个月全在冒死学。
有七中老师感慨,“远端学生的朴实、戴德,是城市少有的。”有人回顾,他去远端学校做分享,学生们从校门口夹道欢迎,一个个含着泪,挤过来拥抱。
七中老师间流传着几个故事:比如有人去九寨沟旅游,找了个兼职的年轻导游。对方见面一愣,高兴得满脸通红,惊呼“老师”,无论如何不肯收钱,合张影就行。后来问清了,这是每天看自己直播的学生。
去成都互换后,禄劝几位“留学生”也感慨良多,回来后在班会上讲了4个多小时。
最紧张的内容是,七中的学生更有目的性,知道为何而学。人家早就有了感兴趣的专业,乃至对人生有了方案,“早就开始学托福,高考只是一步路。”
一些禄劝的老师得到启示,高一就给学生发志愿填报手册,教他们向前看。
我不愿定这些东西会在3年里带来哪些改变。高一的王艺涵还很丧气,她以为七中的学生太精良了,自己永久看不到,“就算我变精良,人家不知道跑哪边了。”
但在高三的两位学生那里,我得到了不同的答案。个中一位武断地说,要比七中的同学更强。
另一位男生说,自己没想和成都的“天才”们比。自己明白和他们的差距,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确实比以前更努力,也进步了。努力是为了活得愉快。
7
曾经有北大的屯子校生见告我,她幼年时听朋友谈论麦当劳、肯德基,被人问牙不整洁,为什么不纠正,全都只能低头沉默;到了北大,同学们说自己在洛杉矶、旧金山,或者天下各地度假,她还是插不上话。
禄劝今年考上清华的那位学生说,他要连续熬夜才能跟上进度。有大城市的同学见告他,“考清华还蛮大略啊”。
但我也看到了乐不雅观的一壁。有位考上西安交大的山区女生在回顾里写道:她在大学出演了话剧,是由于直播班组织过情景剧演出;在新学校成绩不错,也多亏在高中养成了预习的习气。
王红接声称,一些直播班学生,历经3年全英文传授教化,口语出众,在大学获益良多。
我想,至少这群孩子经历了3年的生理培植,到大学会适应很多。
更长远的影响可能还在山沟里。王开富和刘正德12年前合计着实行直播班,经费不足,硬着头皮上。彼时王开富有朋友把孩子送去昆明,由于缺少父母关注,成了游荡的痞子。当爹的咬牙切齿,和他说禄劝教诲弗成。
他很生气,“搞一辈子教诲,只求末了别被人骂。”
12年后,这届高一,12名已经被昆明市区学校录取的学生,开学后主动申请转祝融劝。十几年来,小城第一次迎来生源回流。
“如果凋敝的学校总没转机,学生一入学就能看到3年后的结局,那他和他的家庭,都会自暴自弃。”
这是王红接的结论。几年前,四川一位穷苦县的干部曾拜访他。那位身高超过1米8的壮汉险些哭着说,县里教诲改进后,生源回来了,随着学生出去的家长也回来了,全体县城又有了人气,“房价都涨了。”
王开富给我展示了一组天下银行的数据:高中毕业人群的穷苦发生率只有2.5%。
据他说,禄劝县的年财政收入为6.1亿元,但县里、市里都注资教诲,使得全县教诲支出反超财政总收入3.5亿元。用了多年韶光,实现了高中阶段教诲全部免费,毛入学率90%以上。
“在我们这样的穷苦县,投资教诲,是防止穷苦代际通报最好的办法。”
以是,如何看待教诲?它可能是先苦后甜,付出才有回报的等价交流。就像王开富给我讲起他自家的故事。那时他还年轻,兄妹五人是村落里最贫苦的。直到他考出来,当了老师,又亲手教妹妹考学,找到事情。
但我也相信,直播班故事的成立,还依仗于某些额外的善意。一如某位七中老师,结束分享,离开远端学校时,一转头,创造全校学生,乌压压一片,全站在各自教室的窗前,和他挥手告别。
直播或录像,他们都听过他的课。
他愣住了,然后开始哭。他从未想象过自己能有那么多学生,“好几百人,可能要上千……”
卖力网校的王红接和我提及这事儿。“你知道吗?这个学校,实在只交了一个开通直播班的钱。”他笑着说,他早就知道学校其他班都在“偷录”直播,各自播放。“但没紧要。所有人都很愉快。”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