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平走到他老婆王雪萍睡觉的床铺前，掀了掀被子说：唉，别哭了，哭啥意思哩，你都不怕人笑话。
王雪萍的哭声逐步变小了。
孙二蛋也小声的在一旁安慰了一下子晓婷，晓婷也小声的跟他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一时就好了。说完，还勉强地向孙二蛋挤出一丝浅浅的笑。
孙二蛋看着卧铺间的情景，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家时的心情。有惆怅不舍，离去的缕缕伤心，又有对未来那个城市的无限憧憬和神往。两种感情纠缠撕扯，末了相互抵消，打平了。记得那时没这么伤心和忧郁，年轻还是好呀，傻傻中带着天生的乐不雅观。现在呢，是由于离去的次数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了，心里生不起太大的情绪的水花。有时想想，这可能便是发展的代价。心变得越来越硬。
孙二蛋明白面前此刻两个女孩须要什么，就站起身来，走到段小平跟前，一把搂了他，在他耳边说：咱俩出去抽根烟，让她们俩个静一静，发泄发泄，或许就好了。
段小平想想也是，干瞪眼，一贯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就和孙二蛋前后脚走出了卧铺间，关好推拉门，往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处走去。
两人同时取出烟来，同时递给对方，相互笑了笑，互换后，点了开始抽。
段小平一边吸烟，吐出烟雾，一边问孙二蛋说：你是哪儿的。
孙二蛋说：我渭南富平的，你呢。
段小平笑笑说：我咱大荔的。
孙二蛋笑着说：那不远，近近地。你出来几年啦。
段小平想了想说：今年该当都是第六年了。学校毕业往后，就出来打工了。你呢。
孙二蛋说：我跟你一样，差不多也第五年了，第一回带媳妇出门。
段小平笑着说：往后还有你受哩，我带媳妇出来已经是第三年了。我结婚早，已经俩娃了。
孙二蛋说：那你幸福，男娃还是女娃。
段小平笑哈哈地说：一男一女。
孙二蛋说：哎呀，那你才幸福。怪不得你媳妇舍不得娃。
段小平说：每年都要哭几次。走的时候，车站哭一会。后面打电话的时候还要哭几次哩。没办法。一年到头回家只待七八天，刚跟娃混熟，可要走哩，我一时心里都难熬痛苦得挪不动腿，更不说我媳妇一个女人家家的。你现在还没有娃，等你有娃了，你就知道走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有多折磨了。没办法，为了挣钱养家，只能狠狠心，一走了之。
孙二蛋叹了口气说：我虽然没有娃，但我能理解。你就没有想过，回家找个事干，或者在咱西安找个活儿干，离家近，想娃了，想爸妈了，一张票，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
段小平说：想过，咋可能没想过哩。一个是干咱这一行的，在咱老家那边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对口的事情。我是学电力出身的，咱西安电力学院毕业的，南方这边靠海，火力发电厂多，事情好找，人为报酬还高，是咱老家至少两倍多。除了电力行业之外，其他的行业咱便是生手了，要干的话，就算是从零开始，这有些划不来了，都扬长避短哩，咱总不能扬短避长吧。
孙二蛋点点头，以为段小平说的有道理。身为同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也是这段韶光才觉得到自己的事情，不像其他的行业比较好就业，好找事情，就像段小平说的，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对口的。
孙二蛋说：那你就没想过找个买卖做，既能挣钱，还能照看家里。
像是说到了段小平的心田里了，他笑笑说：我以为只有做生意，我才乐意辞职，放弃现在面前这份收入还不错的事情。其他的话，即便我乐意辞职，我老婆和我父母也不一定乐意。毕竟，我的收入支撑着家里的经济。
孙二蛋说：我跟你一样。之前还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今年刚订婚，年底就要结婚了，咱不能总在表面飘着打工呀，年年背井离乡，抛家弃子的，也太辛劳，狼狈了。尤其刚才看到嫂子哭的时候，就遐想到了我和我媳妇的将来。我可不想我媳妇将来，每一年都这么哭上几次，看着嫂子，我也以为难熬痛苦，也理解你的苦衷。说实话，我敢打赌，我比你更喜好孩子，你说到时候，我这腿脚怎么往前走呢。我估计我比孩子哭的还厉害。
段小平笑笑说：习气就好了。要么，就趁着现在好好上班挣钱，一边挣钱一边眼睛擦亮，找个买卖做。买卖做好了，三五年就挣到大钱了。到时候，回老家市里，或者县里，买套屋子，有钱的话多买两套，再置些不动产，买些铺面之类的，就跟现在南方的一些房东一样，再也不用出去打工，而是按月收租了。
孙二蛋有点不屑地说：买房，你说在县里或者市里买房吗？买房干什么呀！
咱又不在县里上班事情。是我的话，就回家里，把家里的老屋子拆了，重新盖了，盖一栋小二层的楼房，留个大院子。生活在屯子多好呀，前有院后有地的，种点自己喜好吃的菜，和花儿，吃着也方便，看着也好看。村落里都是熟人，闲着没事坐在一起谈天。再说了，屯子的生活环境好呀，清净，车少，空气，水都好。
段小平笑着说：你说的那是退休后的生活，你总不能三十来岁，四十五不到，年纪轻轻的就跟一帮老头老太太一天混在一起，和老头下棋打麻将，跟老太太们雇主长西家短的瞎聊，对不对。想你也没有那性子，那闲韶光。再等十来年，你们县城，咱渭南市的屋子就涨价涨到咱一样平常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的程度了，你信不信。
孙二蛋笑着说：不可能，我们县城里的屋子就没人买，我现在还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到县里去的路上，一些路边的屋子的墙上，拿蓝色的油漆刷下的大字，便是房地产公司的广告，叫做首付两万二，月供一千二，一百一十平的屋子任你挑，任你选。
我村落里那些挣了钱的买卖人，都是回家盖房，盖一栋俊秀点的大屋子，看着派头，也给父母长脸，亲戚朋友看着也都长脸，对不对，咱有金子不往脸上贴，拿下钱跑到县城买房，亲戚朋友熟人都在屯子里，你买再好的屋子，再大的面积，谁知道，谁见过。咱一家子人都住到县城里去啦，逢年过节的，咋跟那些亲戚来往哩，人家给你送个八月十五，拜个年，还要跑到县城去，不是闲扯淡哩。日子长了，亲戚之间的感情就逐步变淡了。咱拜个年，还得提着礼物搭车回去，按你这说法，得买一辆车才方便。还有一点，咱是屯子户口，要买房的话，首先得把户口转成城镇户口，把地撂了，才能进城买房吧！
那可是咱祖祖辈辈种了几辈子的地，谁能狠心把地撂下，你说哩。咱不管是打工还是上班或者做生意，图的不都是有朝一日，可以衣锦回籍，荣归故里。开上一辆好车，回去大拆大盖，洋洋火火地弄一回硬事，叫看不起咱的人，都后悔，眼馋去。
段小平嘿嘿直笑，取出烟来，递给孙二蛋说：你说的都对着哩，我现在也没办法一条一条地回嘴，跟你辩论。等你挣下钱，手里有闲钱了，记住哥的话，在咱渭南市买一套屋子，不用太大，八十平，或者一百平就够了。钱实在紧张的话，就在你县城里买上一套或者两套，根据你的经济实力，合理安排，手上再留些活钱，另干个啥。就当你投资了，屋子买好搁在那里，迟早都是你的，你怕啥，就当你投资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意思，须要一辆车，就买上一辆车，买不起好的，买一辆二手的，重新一刷漆，看起来跟新的一样，嘿嘿……
孙二蛋靠着车门，一边吸烟，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段小平，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挺故意思。这是他交往返回坐长途火车，第一次碰到跟老乡谈天时，一个劲劝他买房的。平时虽然很少聊到屋子的话题，但一旦扯到跟屋子有关的事，都是说怎么盖，学人家南方屯子人屋子的样子盖，看着派头，独特，让人面前一亮。建议用什么地板砖，用铝合金门窗还是用木头做的。很少有人聊起买房。像他们村落里，至少还有一半人住着那种土木构造的厦子房呢。
他家县城的屋子，听说现在比过去十年就涨了一千多块钱，现在大概便是每平两千四旁边，好屋子最高价两千八，封顶了。他现在人为每月两千六七，相亲的时候说是三千多，那说的是过年的那两个月，不回家加班的情形下，有水分。想到这里时，他溘然想到，这事还得找个机会跟晓婷坦白呢。
孙二蛋笑笑说：段哥，那你买屋子了吗？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一平。
段小平一边吸烟，一边微笑着说：我在我老家买的。均价在两千四五旁边，三千封顶了。我买的是期房。三年往后交房，我这才是第二年，还有一年呢。
孙二蛋点点头，说：我听别人说过，便是先交钱，然后再盖屋子，末了才分房。这些房地产公司精明得很，拿着咱的钱，给咱盖房，末了还要在咱这儿赢利。基本上便是空手套白狼。
段小平笑着说：话不能这么说，一栋十几层的楼哩，不是谁想盖就能盖起的，那土地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得手里。这都要资质和一套程序里。
孙二蛋说：段哥，问你个问题，你别见怪，期房，你就不害怕半路上烂工了，或者房地产老板把钱卷上跑了。我听人家说，现在在咱小县城搞开拓的，都是一些小建筑公司，大开拓商就看不上咱县城的前景，你咋认定没有风险哩。
段小平说：我这是人托人，找下的关系，是一家省企房地产公司开拓的楼盘，挺保险的，绝对没有问题。今年回家过年，我到工地附近转了一圈，已经开始打地基了，估计要提前交房哩。
孙二蛋哦了一声说：那就好，只要关系靠谱，硬就行。我之前也听说过买房被骗的事。那你买房的时候户口转成城镇户口，把家里地撂下了。
段小平把手里的烟头，扔进车厢壁上的铁质烟灰缸里，盖好盖子说：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个杯子灌些水，嘴里有些干渴。
孙二蛋说：我嘴里也有些干渴，你就在这儿，我过去给咱拿杯子。说完，就扔掉烟头，不由分辨的就走向卧铺间，让段小平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走了几步，孙二蛋转头问段小平，段哥，你喝茶不，茉莉花茶。段小平笑笑说，可以放点，尝一下。
孙二蛋转身，走回卧铺间，拿了两个人的保温瓶，拧开，往段哥的杯子里捏了两捏茶叶，就拿着走了出来。走到吸烟处，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接水的地方，孙二蛋把两个杯子接满，拧好，把段哥的递给他，拿了自己的，两人又一前一后走到原来的地方站定。
这次孙二蛋主动取出了口袋里的烟，递给段小平一根。孙二蛋总以为段小平本日跟他说的话，跟别人平时聊得都不一样，该当对他有用。也不管他有用没用，听了记住，往后再说。能这么不厌其烦地跟你谈天，回答你问题的人不多，珍惜着。再说了，两人是同行，将来或许有用得到这层关系的地方呢，也说不一定。
孙二蛋给段小平点燃烟，段小平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礼貌，他给自己点着往后，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段小平笑着问：刚才你进去的时候，卧铺间里的情形咋样？还跟刚才一样吗，去世气沉沉的。
孙二蛋嘿嘿笑着说：好多了，嫂子趴在上铺上，跟我老婆俩人谈天呢。看那样子，像是聊得挺来，有说有笑的。
段小平说：那就好，要不咱俩进去。
孙二蛋说：咱俩还是站在这里再聊会儿，女人的话题，咱俩不便参与，坐在阁下，人家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再说这儿，还能随便吸烟。
段小平点点头说：看来你比我懂女娃的心，知道咋哄媳妇高兴哩。
孙二蛋说：唉，这算啥本事哩。女娃嘛，就一个字，往去世里哄，咋能让人家愉快，高兴，咱咋样来就行了。
段小平笑笑说：你这是刚订婚，两人还新鲜着哩。韶光长了，逐步就淡了。
孙二蛋说：以是说，生活中要想办法保持这种新鲜感哩，再加上些仪式感，时时时地来次旅游，吃顿饭，或者一起看场电影，等等。这些实在都花不了多少钱，还能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保鲜一阵子，你说哩。
段小平点点头说：你说的有些道理，我这人不爱逛，喜好静，人比较无趣，呆板些。你说的这些，这回到了漳州，可以试一下。
孙二蛋说：值得一试，担保有效果，哈哈……
两人笑笑，连续吸烟。
段小平有点好奇的问孙二蛋说：你在厦门哪家电厂上班。
孙二蛋说：我在中原电力，输煤专业，之前跟你讲过了，我记得你是锅炉专业的，是吧。
段小平有点激动的说：中原电力，我之前也在里面上班。你是甲方还是乙方。
孙二蛋也有点激动的回答说：我是乙方，立恒机电有限公司。
段小平哈哈大笑说：我便是从立恒机电出来的，后来去了广州，末了又跑回福建漳州了。缘分呀，碰到曾经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了，哈哈……你师傅是谁，谁带你出徒的。
孙二蛋说：我师傅李玉红，是一个女的。我还有一个师傅，虽然师徒条约不是跟她签的，但她也确实教我不少东西，和我师傅关系很好，叫庄茗雅。
段小平说：庄茗雅是我师傅呀，你说的李玉红，我知道，便是那个短头发，身材平均，长得还挺俊秀，在二值是主操。他老公是锅炉专业的专工。她也带过我。
孙二蛋有点好奇的说：不对呀，你是锅炉专业的，怎么还到过输煤呀！
段小平说：是呀，我本来是学锅炉的，可当时立恒机电还没把锅炉的外包拿下来，我一开始就被分到输煤，暂时干着，说是锅炉立时要外包，到时再调我过去锅炉。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辞职走人了。干了将近三个月，锅炉外包一贯迟迟拿不下来，我一看没戏了，就赶紧扯呼走人了。刚毕业，害怕再不在自己对口的岗位上演习，学的东西就忘完了。后来就辞职直接走人了。
孙二蛋长长的哦了一声说：明白你啥意思了。照这样说，咱俩勉强还算得上师兄弟关系，哈哈……
段小平说：看，我早就说了，咱这个行业的圈子不大，就业面比较窄，新建的电厂越来越多，倒腾过来倒腾过去，便是这些老人。往上一捋，还是同一个师父，哈哈……
孙二蛋说：是啊，这真便是缘分了。既是老乡还是师兄弟，我得叫你一声师哥呀，在庄茗雅这边说的话。
段小平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叫我段哥就行。
孙二蛋半开玩笑半负责地说：那弗成，显得外道啦，最最少该当叫你一声段师哥。等我回去上班的时候，替你跟庄茗雅师傅问声好，不知道她还记得你这个徒弟不，嘿嘿……
段小平说：该当问声好，当时还是她主见我辞职走呢，说既然学的锅炉，就干你的锅炉去，锅炉将来比输煤更有发展出息，人为也更高些，须要的技能和知识更专业。输煤韶光干长了，锅炉专业知识也就忘差不多了。算得上一个称职的师傅，虽然没教多少我输煤专业的东西，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替我考虑，这样的师傅少见，算我的运气好，毕业第一回上班就碰到年夜大好人了。
孙二蛋说：女师傅的心都好，都善良，嘿嘿……
段小平说：这事去了不要乱说，叫立恒公司的领导知道了不好，想你也明白。
孙二蛋点点头说：我心里明净。
段小平有点回顾往事似的，点点头说：掰指头一算，离开立恒都好多年了。记得我刚到的时候，电厂周围的山底下还是田，田里种着稻子。不知道现在变成啥样了。照厦门的发展速率，估计早就物是人非了。
孙二蛋也有点感慨地说：你说的那些早就不见了。那座土山几年前就被削平了，立恒公司的员工宿舍现在就在山上。附近现在建了一家货柜储运公司，听说也是立恒老板的物业。嵩屿还建了一个大型运动场，几个学校，榕树上村落和下村落都传言要拆迁了。现在的嵩屿发展快得很。
段小平听了，点了一根烟说：知道我刚才为啥一贯叫你买房里，你就没创造咱身边的师傅都在买房炒房里，还有，附近的环境变革，你就没看出来，土地都叫房地产公司弄得手盖楼啦。嵩屿在我走到时候房价才多钱，四千多，估计现在都要六千多了吧，这才几年。房价涨价的速率比咱的人为涨得还快，这在咱北方小地方看不太出来，搁在南方这些发达城镇你就看出来些苗头啦。
我听我一些买房炒房和玩股票的同事说，房价立时就要进入一个快车道了。一些地方政府开始利用地皮获取税收，加快城镇化培植了。从研究股票的那些人嘴里听说，房地产公司的股票一贯大涨哩。以是这股风迟早要刮到咱那边的。随着大城市房地产和沿海城市的饱和，一些房地产公司早就开始布局二三线城市乃至一些有发展前景的县级市了，重点逐步北移啦，由于咱北方的很多城市，房地产开拓不敷，还有巨大的空间和利润哩。
以是现在买房，及早不赶迟，明白了吗？
段小平的这段话，孙二蛋终于听了进去，也理解了他刚才为什么说，房价要大涨，不仅大涨，还要涨到一样平常老百姓都买不起的程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