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起来。春仁站在中环娱乐城的门口,问陈志峰在哪。陈志峰说,谁知道,别管他。春仁问他怎么了,他说想回去了。五分钟后二人在桥上相遇。春仁在陈志峰身边站定,喘了几口气。春仁牢牢抱着陈志峰,恐怕他转眼又跑掉了。陈志峰抚着春仁单瘦的脊背,在不知不觉之中,泪已成行。
景象转了睛,阳光从窗里射进来,照得屋里明晃晃的。床上假寐的陈志峰想起了“盼得深山出太阳”的歌词。
春仁在阳台上与楼下的姨妈说话儿。姨妈问春仁,客人的衣服要不要洗,春仁说当然要洗。他转身进屋,从衣柜里取出几件清洁衣物,让陈志峰换了。陈志峰也不推,穿上春仁的亵服和恤衫,只是稍稍小了些。陈志峰忽然冲动得什么也似,泪水兀自淌下来。一种家的回归感打击着他,熟习而陌生。那个瞬间,他险些踏在了家乡的土路,听到了山涧的流水淙淙,温暖的阳光洒满了他的周遭。陈志峰瞥见薄暮里的田埂上,一名身背军用挎包的少年,尾着一头黄牛,正在背诵诸葛师长西席的《出师表》。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浊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少年十分投入,直背到了不知所云,都没能听到远村落一株桂树下头罩纱巾的村落妇的呼唤。
传说中许多加拿大人或者日本人来到桂林阳朔,在山水间乐不思蜀,乐不思蜀,不知那是个什么所在。陈志峰溘然想到那里看看,便问起邵阳至桂林的车程。五六个小时吧,春仁说,实在他也没去过。陈志峰说,倒不是很远,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春仁以为怎么才来就走,再说了,要看丹霞地貌也不必非得去桂林,崀山就挺好。陈志峰笑道,怎么不早说?苏州美女未必只有刘嘉玲?
于是操持去新宁县。出得门来,天又变得阴沉,早上的阳光不见了踪影,象陈志峰的青春。车站广场的行人三三两两,或匆忙穿过,或缄默张望,像被人摈弃的影子。一名隆回妇女在售票厅门口卖桔子,眼神带些诡秘,仿佛有什么阴谋。另一名卖甘蔗的老人则立在她的对面,袖动手吸旱烟。天太冷,陈志峰起了尿意,拖着春仁往公厕里奔。一滩带着泡沫的液体在地上缓缓流淌,还冒着些热气,一名染了金发的青年正在墙边关裤子拉链,一边还吹着一个曲调。拐个弯便是厕所了,可见青年当时十万遑急的环境。站在便池边的陈志峰和春仁瞥见墙上有个用火炭画就的赤身女郎,女郎的器官旁还配了七言诗。两人相视而笑了。陈志峰抖了抖自己的东西,它居然就那样膨胀起来,主人羞愧不堪,急忙藏之裆中。
出了厕所,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陈志峰冷得颤动,只想躲回厕所里去。恰好春仁打退堂鼓,说改日放睛了再去也不晚,陈志峰就借机下台阶,说这样也好,反正来日方长。两人叫了个的士,都坐在后排。实在不必去远方,到汽车站转一圈,陈志峰也有些旅行归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