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比较低矮。
一如乡亲们的敦厚拙朴,这是地皮的性情。
土屋是乡亲们与地皮亲密打仗的一种分外的办法。

土屋一样平常不开窗,蕴藉内敛中有着自我的恬淡和闲适。
它一样平常只有一道门,常日是木门,推开时,咿咿呀呀的哼着古老的乡间小调,土屋里便淌满了欢快。
有少数是柴扉,能触发墨客幽古之情。
门不高,个头高的进门得低着头,不然就会撞着门楣,应了“来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俗话。

土屋铝合金门_故乡的土屋 复合门

土屋门里与门外似两个天下,门外阳光残酷,通亮亮堂,门里却是阴暗阴晦,难辨实物。
有乡亲便在屋顶加上几片“亮瓦”,土屋便亮堂了许多。

灶膛烧起的柴烟,凝聚于土屋内不易散去,久而久之,土墙熏成油墨色,像长年吸烟的乡亲牙齿上积起的烟垢。

亮瓦被熏得黑黢黢的,加之屋顶上像蓬乱头发般的茅草,与风中挟带着的竹叶一起散落于亮瓦上,密密地覆盖,光亮便无法渗透进土屋里。

这时,屋主人会将亮瓦上的竹叶茅草弄干净,烟垢洗涤掉,亮瓦复锃亮如新,光彩照人。

土屋冬暖夏凉。

夏天,屋外的太阳再毒,地上像着了火,土屋里却凉幽幽的;冬天,表面天寒地冻,土屋里却热气迎面。
土屋四季都有着特殊的温情。

然而,一间间土屋,在春去冬来,斗转星移中,先前光滑平坦的土墙,逐渐地裂开了缝,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宽,有的窄,像乡亲们额头上的皱纹,是岁月烙下的印记。

乡亲们见到这些裂痕,犹如见到自己额上的皱纹一样,以为统统是很自然的事。

土墙的裂痕逐渐扩大,有的能伸进小孩子的拳头,墙体也开始倾斜,乡亲们便用树把土墙支撑着。
土墙彷佛也很体谅乡亲们,和树一起苦苦支撑起困难的岁月。

现在的故乡,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俊秀楼房,卷帘门,铝合金门窗,华美的窗帘,它像一位村落庄名流,有派头也不失落华贵。
它们融于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碧树翠竹之中,俏丽的田园风光令人迷醉。

我惊喜中有着陌生的亲切,同时,又有着莫名的失落落。
当我看到村落庄残留下的那两三间土屋时,我才明白我失落落之所在。

两三间土屋散发着原始、古老的气息,像是博物馆里陈设的文物,唤起人们对业已逝去的时期的思念之情。

里面散乱的堆放着主人家的柴禾,农具,还有关在里面的鸡鸭鹅。
当我走近时,它们都异口同声地高叫着,我知道它们不是在跟我打呼唤,而是本能的对陌生人的谢绝,我只得离开。

夕阳余晖中,土屋在楼房的映衬下,显得猥琐、颓败、寒伧、悲惨,它彷佛是完成了一个历史义务,躺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做着那个时期荒寒而穷苦的瑟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