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圈,是沙河大椿树码头下贱的一个大回水湾,将本来正东流淌的河水,在这里陡然来了个90°的大转弯,折而朝向了正北,在沙河流经“九曲十八湾”中,母猪圈可谓最为壮不雅观的了。小时候,去到码头上看沙河风景,被满河的风帆吸引住了,为了跟随顺流而下的帆船领略“蔚为壮不雅观”的景致,不知不觉,撵到了母猪圈。船到这里,那才叫“叹为不雅观止”哩!
只听随着一声“哟——嗬嗬——唷”的号子声,船老大们一个个劳碌起来:把舵的把舵,使篙的使篙,拽缆的拽缆,全体船上的船老大,都一手不闲,各行其事。特殊是使篙的船老大,将一根杉木杆子做成的长长之篙,用力一甩,把带铁尖的一头牢牢地扎进堤岸的泥土里;用右肩膀顶住呈“T”型的把手,右手扶篙,左手拤腰,脸、颈贴篙,只见紫膛色的脊梁深深弯下,屏气蹬腿,憋足气地将篙扛拱,逐渐地弓成弧形,同时,暴着青筋的两腿和赤脚在船舷上今后移动,那眼看要撞向岸边的帆船,才逐渐地离开河岸,朝中流驶去。在撑篙人的躬身吃力的努力下,那条条木船,点点白帆,“鱼贯而入”,驶向北方的天涯……在我童年的脑海里,母猪圈的帆影,“有疏有密、疏密得当、动静结合而又动感很强”的,是不可多见的自然景致!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五十年代去母猪圈的二道堤子上,附近拐弯处,有一片险些呈勺子形的空地,空地上 栽有几株榆柳,林荫下,盖有几间过路小店,在那里卖些粗茶淡饭。我从一、二道堤子中间,沿波折巷子越门而过,虽没有在此用饭,但坐在窗前或林荫下,临风啜茶,歇脚乘凉,一睹帆影,也是一桩惬事。
记得在大跃进的年月,漯河师范“勤工俭学”,赴黄泛区国营农场劳动,同学们乘船前往,我们途经母猪圈。那时,正值五、六月份,半槽的河水,清澈见底,几只大木船满载着我们。一向走惯了旱路的我,一旦改为水路,备觉新奇。放眼望去,两只眼不足用的了!
这里虽然看不到“杨柳岸晓风残月”——凑集时已是上午九点,早没了那景致,却可以看一看夹岸美景。实在,船头上的景致就很美:船女临河洗涮,船头晾衣择菜,绣女当窗描“云”,嫁娘依户绣花,老妪展衾叠被,船家拖布擦板,儿童嬉戏玩耍——为防止万一掉进水中,背后还拴上个大大的 丫腰葫芦,一幅船家乐的动人景象。儿时,我常听人们讥笑船民不讲卫生:前面倒尿罐子,后面洗碗碟……如今仔细看来,如此的意见不免偏颇。那时,农业社会,人口不多,根本没有工业污染,河水清且荡漾,不论洗衣、淘米、刷碗、拖地……那少量的船家用水,也污染不了一河清清的河水的。而我们顺流而下,近可看艄公们在浅滩、险湾处用篙撑船的艰辛,远可眺两岸的暧暧村落,俯可视浪花拍打船舷,仰可望蓝天白云。迨至临近母猪圈那片林荫地带,树木蓊蓊郁郁,炊烟袅袅苒苒,茅舍掩映,鸡鸣犬吠,倒也是一处胜地。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后来的兴修水利和防洪须要,茅屋荡然无存,间或地留下一二株柳榆,零散的菜畦,成了提灌站和浇田的水渠。倒是那由水泥筑成的灌溉渠连接河堤、赶过田畴,通向一望无际的原野,成了映人眼帘的一条直线。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那昔日行船的风光不再,河上街的茅草屋逐渐地成了砖瓦房,一个原来10万人的小市,在中原兴起。
大概是公路、铁路的建成所致吧,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沙河里的行船骤然鋭减,“濦水风帆”的美景荡然无存,昔日一个运价低廉且环保的运输方法式,被快捷的汽车、火车取而代之。我曾经于六十年代中期,较汽运价格低廉很多的船运,运过木料,亲自体会到水运的便宜,但这种运输办法,却未能保存下来。人们梦想一个“快”字,船民们终于在70年代中期,全部弃舟登岸。伴随着城市的培植,在母猪圈的高下游,涌现了挖沙船。
原来为黄橙橙的沙滩,是可以直接抬沙、运沙的,随着小城的崛起,高楼的兴建,架子车、拖沓机、汽车……马达轰鸣,如过江之鲫,不舍昼夜地采远,沙源日益减少,人们不得不到水中捞沙:一只只挖沙船,泊在河中;只见一人手持由竹竿制成的罱沙网兜,深深地插入水底,一头由拴着绳子的人们在滩地或岸边拽着,将罱沙兜扯出水面,掌兜人在船舷上淋去网兜里的水,然后把罱得的河沙倒进船舱。这种活,一样平常要由三个人组成。船上的人,一次次一直地插兜、倒兜;岸上的人,周而复始地拉绳、回绳;大半天光景,可捞一船。然后,船驶岸边,把沙卸下。母猪圈及其高下的滩地上、堤岸上,堆起一座座似山的沙丘,形成一个个疆场,亚赛那大椿树码头“小驴拉坡”的熙攘景象。当斯时也,人们看到的是,运沙的拖沓机车水马龙的繁华!
然而,随着岁月的更迭,风帆不见了……,小毛驴不见了……,挖沙船不见了……,运沙的拖沓机不见了……而一座座由沙石水泥钢筋水泥土构筑的高楼,凌空矗立;一条条宽敞的马路,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小城也成了“市代县”的地市了。人口当然也随之翻番。
当我领着我市台胞拍照家周仁侠师长西席,走在去拍摄家乡名人——中国第一部大字典的编纂者——许慎墓地的路上时,我在母猪圈看到的是,拦河建起了的橡皮坝,将坝西的河水抬高了不少;水泥、石砌的母猪圈,也干净得多了,坚固得多了;夹岸又新添了当代化建筑,绿树掩映,成了一道“亮丽”的新景不雅观!
但是,母猪圈橡皮坝以东的流水,却成了涓涓细流,险些断流!
映入眼帘的,再也不是昔日的清清澈澈、碧碧绿绿、泱泱涣涣的河水,却是发臭熏人的污水——这里没了沙滩,到处都是淤泥垃圾,在险些静止的水中,沉积着碎砖断瓦,漂浮着破鞋烂袜、塑料袋子……这种以捐躯环境为代价的“新景不雅观”,短缺了悦目的风帆、风光的存在,少了运输、灌溉、饮用、浣衣……的妙用,总给人一些无奈,给人多少很多多少遗憾!
即如此,随着岁月的变迁,橡皮坝也完成了它的义务。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溪水浅浅,流水缓缓,且又浑浊的沟壑!
只是到了夏日,沙澧暴涨,大水肆虐,此时的母猪圈,方显出一泻千里的壮阔……
而今的猪圈也“旧貌换新颜”了——尤其是靠近北岸,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新楼,矗立在绿树掩映之中;河边建起了一座座滨河公园,花坛、亭台,散布其间;河堤上的土路,得到整治;污染的河水,正在管理;河水也逐渐地清了些,并不再熏人,又成了人们生活栖息、嬉戏小憩之地。但愿有朝一日,水静无波,母猪圈规复到能够行船、灌溉、饮用……扬起风帆的原来样子容貌,人与自然和谐,成为人们神往的福地!
作者简介:
张文明,男,河南鹿邑人,幼读学堂,后念洋学,“充电”北京人文,深造北京鲁院,退休语文西席,中国拍照家协会会员,中国拍照理论家。
来源:情满漯河 编辑:孙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