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出西安北上,便是千里荒渺地僻陋之地。在陕北荒丘沙海,轮蹄罕到的角落,矗立着一座雄踞塞上的老城,其建筑规模与布局构置,景不雅观伟大。这便是明代以来的九边重镇之一榆林。
由于是三秦咽喉,边陲扼要,历代有强将雄兵坐拥,名臣精吏操持,故多有激楚之章。
不可胜数的异族文化相互交融;内地遭贬的绅士,发配的流民,挟带的外来文化渗透,导致了虽是地域荒远,文化则卓然而立。
随着时异世殊,沧桑变易,版图拓远,古城被历史悄悄地遗忘了。旧时的文化也就在这里恪守偏安,保留完全,特殊是晚清遗风更令人兴趣盎然。
真像旧北京城的缩影,房脊万家,青砖铺街,四合小院。极讲求的清式窗扇,透光通气的窗棂用细木构成方格、菱花、万字、冰纹等图案。窗户又分高下两段,可支摘;上边可裱糊窗纸窗纱,下边可装安玻璃。
房屋多为一进两开,即中间厅堂客房,两边为居室。北方多风高寒,为保持室内温暖而适度,不见灰尘煤气,多设地灶,用炕沿下洞穴式火炉取暖和。木炕栏刷黑漆,炕面用赤色或米黄色油泥磨光,亮度险些能反射出人的面影。炕上设方形或圆形大红木炕桌,供就餐书写。炕上沿墙边陈设条案,或叫长条炕柜,炕柜上可放置被褥枕头之类铺盖垛。
现在关外东北还有这样的满人陈设习气。为了防寒防盗房内临窗又装置了护窗板,由几折构成,大漆刷黑,三角形瓦金纸涂胶刷贴,以是黑油发亮,金点闪耀,极为华贵。墙围壁画也极富特色,多用玄色衬底,退水过度起晕色。图案多用回纹、万字构成立体感,常绘历史人物、山水花鸟、博古器物,古色古喷鼻香。
立柜,榆林人又称竖柜,多为大赤色,黄铜饰件,赤色讨喜庆,黄铜象征富贵,相互映衬,残酷辉煌。还有一类叫门箱,由四件相等大小柜子组合,两个为对,一样平常为枣赤色油漆,黄铜饰件。上面有一排顶箱,显得构造严谨持重,顶箱内一样平常放置陈年左券,先祖遗物,或族谱一类贵重隐秘之物。还有一类叫琴柜,为横式家具,同样绘画四季山水、梅兰竹菊、渔樵耕读、风晴雨露。柜上陈设穿衣镜、帽筒、瓷花瓶之类。家具多为玄色,这样的家具装饰陈设风格,在北京清王府故宫小厢房内多可见到相同之物。
清代遗风在人与人之间称呼中,更为独特。弟兄之间,大小之别,一旦进人成年,分称为大爷、二爷、三爷。这“爷”年事一上十二岁就可这样称呼(民俗中十岁以上成丁,即所谓由鬼变成人)。别人根据弟兄大小又称张大爷、张二爷,又通称张爷、李爷。老者又称为老张爷、老李爷。妯娌之间又分别称之为大奶奶、二奶奶。
平民间这样称呼,显得既体面又高雅。老者去世,有专人报丧。年长眠世者穿袍服(清代马褂长袍),被褥均用绸不用缎。因缎子谐音为断,避断子之嫌。执绋有纸扎制作房屋、肩舆、马、童男童女等。厚葬者下墓前,将去世者衣服被褥用剪刀裁破,浇上菜油防盗墓。
逢婚娶,新娘进门有炭火加柴点燃,以示财源茂盛,仆人茂盛。新娘伴者定要成年女人,有生理毛病无子嗣者非全人,不能当陪伴。进门要递喜封(封内装钱),从门外塞入新外家门,乃至还讨价还价才能入内。这些风尚至今不变。
榆林城内老街清一色旧时店铺,正南正北走向的街上,耸立着几座清代建筑楼阁,行人可从楼洞穿过,建国初拆除一座,“文革”期间拆除两座,现又规复三座,依然是六楼骑街,俯视着古城的变迁。
店铺古喷鼻香古色,青砖路面换成水泥砖块,拆下的青砖已磨得仅有火柴盒那样薄。二街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三个交警指挥着当代车辆运行。楼房林立,京津沪广的时髦商品到处可见。
老街五十年代,还有白发皓首、脑后垂辫子的清代遗老,还有清末民初男子剪辫后俗称“帽盖”的短发头型,至今这些老人早已寿终正寝了。
过去那些大爷、二爷的称呼,也被同道、小张、小李、哥儿、老师丶师长西席所替代。
昔日错落在街头巷尾的手工匠铺和小作坊,亦被当代化的工厂改换,尤以毛纺皮革为甚。
听说某位当地官员志得意满从广东深圳买回一双高等皮鞋,回家后一看竟是榆林制造,一时成为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