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杭州小吃铺,看得出来卖的是包子点心之类,但格局形式和门板饭类似
图一图二的照片均拍摄于1917年-1918年之间的杭州。拍摄者是西德尼·戴维·甘(Sidney·David·Gamble,1890年-1968年)。感谢那些对人类历史和文化有浓厚兴趣和义务感的西方拍照师,在拍照技能还没有引入中国时,定格了大量旧中国真实瞬间,使得本日的我们可以穿越时空,一睹百年前这片地皮上先辈们的日常生活。
拍摄者Sidney·David·Gamble,1890年-1968年
门板饭,是存在于街头巷尾门面粗陋狭小的举动步伐极简的中式快餐饭。旧时店铺门面,由多块门板组成,白天卸下,晚间从门槽里依次推进去,再从里面插上又大又粗的门栓,一贯到90年代很多小店铺还是这样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往后,铝合金卷闸门全面兴起并风靡。卷闸门用铁钩子往下一拉就能锁上,再也不必非得青壮年才能关厚重的店铺门了。也就在那一阵,杭州的警察同道忙了很多,由于扒手们创造,卷闸门只要一根铁棍,从底下缝隙强塞进去,一撬就打开了。盗窃变得只需胆量无需技能,于是监控行业又火了。
再说门板饭,旧时社会穷苦,大量的底层人口,终日在外探求生存,到了用饭确当口,囊中困窘。每一个铜板都来之不易,自然更要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门板饭可能是他们唯一吃得起且吃得“落胃”(杭州话适口、舒适之意)的饭食。经营门板饭的也多是普通人家,开不起豪奢店铺,便利用自家沿街住宅,或租一街头巷尾极便宜的小门脸,门口砌一炉灶,将卸下的门板,支在条凳上,再放几张旧的骨牌凳儿,围着炉灶一摆,就成了。其它的除了必须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存开水的热水瓶,放饭菜的陶盆(杭州人叫钵头),再无长物。
来吃门板饭的多为码头工人、人力车夫、黄包车夫、运河舟子、泥水师傅等底层劳作群体。体力花费大,胃口自然也大。我少年时还偶有听到老年人用“这个吃门板饭的”来形容某人蛮力、粗鄙、能吃。要让这些顾客吃的满意,经营者须要在本钱和菜品高下很多功夫。一样平常是自家找地栽种一些常用蔬菜(彼时不难),傍晚再收购一些上门推销的卖不掉的。菜的品种都是很能下饭的家常菜,雪里蕻炒青椒,咸菜毛豆,豆腐皮炒青菜,鸭血豆腐汤、萝卜骨头汤(只有几块看不到肉的杂排)等等。用钵头放成一排,冬天用稻草棉花包裹起来保暖,上面加上盖子。荤菜不多,吃得起也最受欢迎的肉食是猪头肉。还有一种肉,老杭州人把它叫做“穷荤”,意即穷汉吃的荤菜:螺丝肉。辛劳了一上午,如果赶巧挣了几个铜板,来上一小蝶猪头肉或者螺丝,再跟老板打上半斤绍兴酒,或拿出自家带的米酒,咪上几口,对付穷汉来说,是极致的享受了。
100年前的体力劳动者(图片源自日本人拍摄的《亚细亚大不雅观》)
门板饭的米饭,必定用的是“尖米”。笔者小时候也吃过尖米,觉得又硬又难吃。后来知道杭州人口中的尖米正式的名字叫早籼,吸水性差但是比较紧实,耐饥而且便宜。城市体力劳动者和屯子田间劳作的农人都喜好吃尖米。城市普通人家,则更乐意吃“晚米”,它正式的名称叫晚粳。老底子不少杭州人把“晚”发音读作“满”,以是一贯到很大后我才知道“满米”实在是“晚米”。晚米吸水性好,涨性大,松软适口,类似现在东北米的口感。
门板饭在装饭的时候是很有讲究的,对付花费大量卡路里的劳动大军来说,米饭是他们最紧张的热量补充来源。险些每一家门板饭,都会把米饭堆成山包,并且要按结实,使其不随意马虎掉下来,这就须要用到工具了。这个工具便是漏斗,装米饭的过程是这样的:先把碗装平,然后用大小得当的漏斗,在温水里涮一下,避免沾上米粒,把米饭装到漏斗里面按结实,再翻过来往饭碗上一扑,小山坡就成型了。这是不成文的行业规矩,没有一家敢偷工减料。谁家的菜多饭足味道好,谁家买卖就闹猛,中午骨牌凳上坐得满满当当,后来的人要等。
解放后,统统个人经营行为绝迹,直到改革开放。90年代,杭州市区人口大量增加,出租车,三轮车并存。大量的劳动人口须要办理午饭问题,有那么三五年,杭州街巷溘然冒出来大量无证和有证的快餐经营者,有些乃至直接就开在自己家里(连东坡路、学士路都有)。其性子类似从前的门板饭:举动步伐简陋,环境老旧,价廉物美,饭菜量足。顾客大多是三轮车工人(杭州人叫踏儿哥)、的哥、各种流动经营职员、差旅往来和龙翔桥四季青进货的小商户,还有附近的上班打工族。他们对付环境卫生不是很在意,但受不了每天在表面吃各种不落胃的小吃点心,就想吃一口隧道的家常饭菜。于是那些勤快能干的杭州大妈有了用武之地。他们知道客人喜好吃什么,他们也知道如何做出好吃的饭菜。霉干菜捂肉、红烧大排、红烧肉,代替了几十年前的猪头肉(这个算消费升级吧),尖米饭不再是主流,多数用的晚米。饭盒筷子都是一次性的,白色污染触目惊心。那些买卖火爆的摊点,口碑通过出租车司机的车载台传播出去,每到中午,出租车从街头排到巷尾。出租车一排,三轮车一排,煞是壮不雅观。地方不足坐,司机们就端了坐驾驶座上吃,吃完了筷子往泡沫盒子上一戳,左手拿着饭盒往车轮底下一塞,一抹嘴,关门挂挡,绝尘而去,留下一地泡沫盒。几年后,管理升级,城管上岗,旧城改造,各种中西餐饮连锁上演扩展大戏。无证脏乱差快餐点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义务,淡出城市中央。
末了,关于门板饭,还有一件逸事值得一提。出生于杭州并在杭州生活多年的美国人司徒雷登,是著名的传教士、外交官和教诲家。由于他分外的经历,可以算半个杭州人。他不但会说一口隧道的杭州话,还习气吃杭帮菜。40年代,杭州城站新开一家“王润兴”饭铺,主营隧道杭帮菜,又以门板饭扬名。王润兴现地址在清河坊。史学界一贯流传说司徒雷登在杭州也喜好吃门板饭,常常去王润兴吃门板饭,这个说法有误。王润兴当年最出名的是门板饭,但他因此相对高档的饭铺兼营门板饭而出名。王润兴的二楼,有大堂和包厢雅座,主营传统主流杭帮菜,菜品更风雅,品种也更多。而在一楼门口,才是针对劳苦大众的门板饭。好比一家星级饭店,店门口卖酒店正规厨师烧的快餐,口味更好,价格亲民,能不火爆?而司徒雷登,王润兴开店时,他已经是美国驻华大使。一个大使再接地气,也不至于在楼上有座的情形下,非要坐店门口用饭。并且现有的记载他都是进内点菜用饭的。
在中国生活了五十年的司徒雷登师长西席
旧时杭州有一首描写门板饭的诗流传来下,作者名字不可考,用来当作本文的结尾吧: 竖作门板横为桌,粗粝饭菜饱饥族。自古美味只缘饿,匆匆一餐又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