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改革开放40年来，社会轰隆前行，旧行业交替没落，新行业风生水起。职业变迁就是社会巨变的脉搏，也是中国高速发展的切片。从这个6月开始，南方工报隆重推出“40职业 40人”——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大型系列宣布，分类选取有范例意义、标志性意义的40个职业，用40个人的经历讲述中国故事，反响改革开放的非凡进程，以人物为经，职业为纬，独出心裁，敬请关注！
郑艳萍生活照 受访者供应
1982年2月18日上午，景象晴朗，韶关火车站人头攒动，喧声似海。韶关市劳动局为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凯达玩具厂首批招聘的80多名年轻女工，由两名干部带领，即将登上南下深圳的火车。父母亲友数百人相送，场面壮不雅观。火车垂垂开出车站时，刚才还愉快不已的姑娘们相拥而泣。
18岁的郑艳萍便是这批女工当中的一位。
2018年6月，已经退休的郑艳萍向讲述了30多年前的往事。
女工们在宿舍里玩过家家，她们手里的塑胶玩具，在上世纪80年代风靡一时 资料图片
80名韶关女工翻开“南下打工”的时期篇章
1982年，郑艳萍在广东省重点中学韶关一中复读，她想考一所好大学，但没有十足把握，忽然听说劳动局要招工，去深圳蛇口事情。
深圳？郑艳萍说，当时她还不知道深圳在哪儿，只知道比广州更南，“有海”。基于三点考虑，她决定去深圳：一是劳动局正式招工，并派干部带去；二是招工时解释人为每月80多元，加班还有加班费、年终双薪等，而事情了30多年、做电子工程师的父亲每月也只有50多元；三是“有海”，上世纪70年代的歌曲《假日的海滩》引发她对大海无限的憧憬和神往。
父母也很支持她去。
韶关市共有100多人报名，末了成行的有80多人，都是女孩。
这是喷鼻香港开达实业有限公司在深圳蛇口工业区独资设立的凯达实业有限公司（俗称“凯达玩具厂”）委托蛇口工业区到韶关的招聘行动。凯达玩具厂紧张生产外销欧美的各种毛绒、电动、机器车等玩具，包括芭比娃娃、椰菜娃娃、唱歌熊和各式各样精细的爬山车等。
郑艳萍说：“当时便是去一个新地方事情，挣钱养活自己，根本想不到我们竟然踏准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出发点，成为第一批条约制职工，翻开了‘南下打工’的时期篇章。”
洪伟也是1982年韶关这批南下女孩中一位具有代表性的女工。1995年，凯达玩具厂停业撤厂后，她在深圳自主创业。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洪伟和郑艳萍接管了凤凰卫视《鲁豫有约》的访谈。洪伟见告鲁豫，当时已没有“上山下乡”，她高中毕业后待业在家，处于空档期，听说深圳招工，就报名了。
郑艳萍一贯很遗憾她和姐妹们从“韶关站”出发的场景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她曾委托同学、朋友去韶关档案馆探求。回答称，1982年韶关恰处于无报期间，《韶关日报》（前身《北江日报》）是1984年1月1日才正式创刊的，以是没有任何笔墨和图片记载。
当年韶关还没有直达深圳的火车，以是女孩们先到广州住宿一夜，越日再从广州乘坐逐日一班的火车到达深圳火车站。
当时的深圳火车站很小很老旧，“我们一群女孩子踏着铁路的枕木，踩着铁轨间滚动的石子，提着各自的行李箱，扛着拖着铺盖卷，怠倦不堪跌跌撞撞地走出车站。”
两辆崭新带空调的入口大巴将郑艳萍她们接到20多公里之外的蛇口工业区。展现在她们面前的蛇口还是个黄土飞扬的大工地，道路坑坑洼洼，各种工程车开过来开过去。
1982年3月、5月、8月，凯达玩具厂又从肇庆、汕头和梅州等地陆续招来三批女工。1983年，该厂职工人数已达2000多人，个中90%是女工。这些女工，后来被称为特区第一代打工妹。
郑艳萍强调，她们是由劳动局正式招工到深圳独资企业“上班”的，当时还没有“打工”的观点。她们是第一批条约制职工，虽然并没有签订劳动条约。
女工们在宿舍里第一次为自己点上生日烛炬 资料图片
加班挣“金牛”，钻进公厕里买牛仔裤
郑艳萍亲历了凯达玩具厂从零开始渐成规模。
各种机器设备运来了，各个车间、流水线陆续建起来了，开工了。上班要打卡，女工们从没见过打卡机，纯挚地以为打卡越早越好。8点上班，早上6点多就有人悄悄出门，为的是抢打“早卡”。
凯达玩具厂磨具车间、电工组紧张是技能职员，以男工为主，其他车间95%以上都是女工。有压炼（各种玩具的模型注塑）、车缝（缝制布类半成品）、爬山车、印刷、车发（专给娃娃车头发）、棉花（往做好的娃娃布袋里塞棉花）等车间，车间还有工序的风雅分工，流水作业，大多是大略重复的机器式事情，没有太多技能含量。
工人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郑艳萍选择了车缝车间。她天真地以为，到“车缝”可以学会缝纫技能，往后自己可以做衣服。实在不过是大略重复的机器动作而已，用的是从没见过的电动缝纫机，比家用脚踏缝纫机快很多，一不留神就会扎得手。
招工时承诺的每月80多元，是基本人为。折成日薪大概是3.5元，第二年会根据各个车间及个人情形适当增加0.5元-1元不等的月薪，之后每年都会增加。
职工的收入分三部分，有三种货币。基本人为以公民币计发；基本人为的10%是发外汇兑换券；加班费、超产奖、年终双薪和各种全勤奖等等则发港币。“人为实在还不算高，收入高紧张是加班费高。”郑艳萍说，旺季加班是常态，每天晚上加班至8点或10点，交货期乃至通宵加班。平时每月有数百元港币的加班费，旺季时会有上千元。“我第一次加班挣到第一张‘金牛’（面值1000元的港币，当时大致能兑换公民币400多元）的时候超愉快，很有优胜感。”
郑艳萍回顾，凯达当时的特点便是加班多、港币多、靓女多。她们还被人艳羡地称为“凯达妹”。“跟蛇口其他企业员工比较，跟家乡人比较，‘凯达妹’是蛮有优胜感的一族。”
加班赢利却无处消费。蛇口工业区为了方便工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成立了贸易公司，建了一个小卖部，还有购物中央。蛇口的员工每人都有一张购物卡，凭卡每月限量购买各种实惠的生活用品。
郑艳萍记得，公仔牌方便面9元一箱，每箱有30包；力士喷鼻香皂0.5元一块；红灯牌花生油3.8元一壶；喷鼻香烟最抢手，“红双喜”8元一条，“希尔顿”9元一条。还有梅林罐头午餐肉、折叠椅（24元）、电饭锅（40元）、落地风扇、自行车、呢子大衣等等，都是出口到喷鼻香港的产品，又通过贸易公司从喷鼻香港进回来。“我们都买下攒起来，等放假的时候带回老家。我们那一代人都很顾家。”当时内地许多物资都还是凭票证限额供应，女儿们带回来的东西大大贴补了家用。可笑的是，一位女工托人捎带回适口可乐饮料，家人没有见过，还以为是止咳药水，喝了一口又盖上放了一个星期。
每年年底，蛇口工业区还给区内职工供应每人一个大件电器指标的福利。1983年春节，郑艳萍买了彩色电视机带回家；1984年春节，她买了电冰箱；1985年是洗衣机。
当年，往来港深的渔民还会捎带各种内地没有的港货。周末，郑艳萍就去渔民村落购买录音带（2元）、折叠伞、运动套装、牛仔裤、连衣裙、尼龙布料等，自用或带回老家。还有很多来往深港两地的“水客”携带港货在深圳火车站对面的公共厕所里交易，以是她还有钻进公厕帮内地同学买牛仔裤的奇特经历。
“每年春节回家都少不了大包小包地往家扛。现在回忆，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一个折叠的小推车绑得满满的。在广州转火车走楼梯，只能拆开蚂蚁搬家，一件一件搬。到了韶关，百口四、五个人来接才拿得动。我就空动手走在前边，觉得自己特殊牛！
”
女工在集体宿舍里手拿电饭煲的插头，模拟歌星高歌一曲 资料图片
一场骤雨引发的“歇工事宜”
凯达公司是范例的时令性生产企业，一样平常春节后一贯到5月份是生产淡季，每年6月份开始一贯忙到年底。“每天下午5点差5分钟的时候，车间里每一台缝纫机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大家一齐抬开始，遥望前边领班走来的方向。如果领班拿着一叠打卡表，我们就都感到无比轻松和愉悦，由于可以按时放工了！
如果过了5点钟，领班还不拿打卡表，我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座位上。由于大家知道又要加班三、四个小时！
”郑艳萍说。
1983年6月初，由于晚上还要加班，5点放工后，郑艳萍和许多女工一起拿着饭盒冲回宿舍，抢着洗沐，为了加班后尽早安歇。忽然下起了骤雨。初夏时节，常常这样。眼看加班的韶光快到了，雨还丝毫没有停的架势。雨伞在车间。工友都发急不安地串门讯问：“下这么大雨，你们还去加班吗？”“没有伞去不了。”“那我也不去了。”就这样，当晚有10多位女工没去加班。
第二天凯达公司总经理约谈了前一晚没加班的十多名女工。总经理问郑艳萍为什么不加班，她说：“最近加班太累身体不太好，须要安歇。”总经理说：“既然身体不太好，那你先回宿舍安歇吧。”“那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等公司关照。”大部分女工问话结束都回到岗位连续事情，只有郑艳萍回宿舍“等关照”，一等便是好多天。
看似偶发的“歇工事宜”，以及郑艳萍“被安歇”的“小事”，引起蛇口工业区工会、深圳市总工会和蛇口工业区党委布告袁庚的高度关注。袁庚在工业区团委关于此事的报告上指挥：“加班应是志愿原则，要找资方严明讲清楚，不准他们胡来。”郑艳萍后来才知道，在她“安歇”期间，深圳市总工会派劳保部部长王锦贤进驻蛇口调查凯达公司干系情形。蛇口工业区管委会、蛇口劳动做事公司、蛇口工业区工会（预备组）、蛇口工业区团委等多方协力，与喷鼻香港开达实业公司卖力人就凯达公司超时加班等问题反复协商，历时56天，才达成一存问见：公司赞许每周加班韶光不超过38小时，赞许郑艳萍回原岗位事情。这次事宜后，蛇口工业区管委会专门制订并下发了关于限定加班加点的管理规定。
这便是改革开放以来广东工运史上有名的“56天歇工事宜”。
郑艳萍称，看似有时的事宜有其一定。凯达公司劳动强度虽然并不算很大，她们年轻也不怕累，但永劫光连续加班，大略机器地重复一个动作，还是让人想发疯。1983年，凯达公司车间还没有安装空调，虽然开着大风扇，但员工们仍感到像挤在罐头盒子里。曾有身体欠佳的女工晕倒在车间。因公司丢失物品，还发生过突击查抄离厂员工和员工宿舍的事情。这些，早就引起蛇口工业区党委、管委会和工会（预备组）的重视。
复工后，她成为公司工会主席
“歇工事宜”使郑艳萍备受压力也得到了磨炼。1983年7月，凯达公司工会成立，她以一线员工身份当选凯达公司第一届工会主席，后参加蛇口工业区工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委员。
1984年9月，郑艳萍离开公司生产岗位，成为蛇口工业区工会专职干部，同时被派驻凯达公司任专职工会主席。这是蛇口率先在全国创立的“上代下维权”事情模式的表示。她仍旧住在公司宿舍直到1986年。她开展的工会事情得到了公司管理层和员工的认同和支持。
郑艳萍是爱读书学习的人。到凯达事情后，还一贯念念不忘当初弃考的大学。第一年春节回家，她就将高考的教材带到了蛇口。1985年，她考取深圳大学中文系，一年后如愿转到法律系学习。1994年，她考取中国政法大学在职研究生，取得法律硕士学位。她还曾任蛇口工业区工会女工部部长。
事情之余，郑艳萍是合唱团成员，又是资深户外驴友，游遍全国和40多个国家、地区。如今她虽已退休，但依然爱学习、爱唱歌、爱运动、爱旅游、爱拍照。
年鉴
1978年12月18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决定把全党的事情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当代化培植上来，揭开了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的大幕。同年，袁庚向中心建议设立蛇口工业区。
1979年3月，国务院撤销宝安县设深圳市。7月15日，中共中心、国务院批转广东省委、福建省委关于对外经济活动实施分外政策和灵巧方法的报告，决定在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试办特区。7月20日，由袁庚卖力创办的蛇口工业区正式运作。
1980年5月16日，中共中心、国务院批转《广东、福建两省会议纪要》，正式将“特区”定名为“经济特区”。8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了《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深圳经济特区正式成立，地域包括今罗湖、福田、南山、盐田四个区。
1981年11月，在深圳市宝安县葵涌公社葵涌大队白石岗村落，广东省第一家外商独资企业港资新南新染厂剪彩，其在广东省的工商注册号为00001。当地200多名农人进入该厂成为条约制工人。
1982年2月，韶关市劳动局为蛇口工业区外商独资企业港资凯达玩具厂招工，郑艳萍等80多名韶关女孩成为该厂首批条约制工人，后被媒体称为 “第一代特区打工妹”。
1984年，深圳市中级公民法院审情由蛇口工业区环保站和工会起诉的凯达玩具厂污染环境一案。审判结果：凯达厂污染环境罚款20000元港币。（南方工报全媒体 詹船海 王艳）
“工人在线”责编：刘晓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