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芝梅,河南新村落夫。1948年参加事情。我们是同乡同院、同师学艺、同年参加事情、同台演出的舞台姐妹。别人称她刘团长,我一贯叫她二姐。
二姐自幼随祖父学唱坠子,从小练就了吐字用气的功夫,十几岁在河南豫剧的发祥地郑州学戏。嗓子好,扮相俊,善博采众长,给名角李景萼、姚淑芳当配角时已崭露锋芒。1950年安阳市组建艺华剧团,二姐初出茅庐,便艺压群芳当上了头牌主演。1952年安阳市艺华剧团归属河北大名县领导。她积极哀求进步,由一个唱戏糊口的艺人发展为共产党员、河北省劳动模范、六好演员、业务团长,先后当选为能够参政议政的大名县人大代表、政协常委,她的政治地位和思想觉悟均有极大的提高。有一年她回郑州看病,有人以高薪约请她留在郑州组团当主演,那时郑州已经是河南省会,她放弃了在河南省城事情的机会,毅然回到交通不便、常到屯子演出的大名县豫剧团。受她的影响,我也谢绝了安阳某团当时月薪145元的约请。
实在二姐的生活并不宽裕,既要养活寡母和四个幼小的孩子,还要供弟弟上学治病。便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到别处去拿高薪。生活上她常常是寅吃卯粮。但在增援国家培植方面总是积极带头。比如认购国债增援农业培植,以一头小猪10元计价,她一下就认购了10头。1956年漳河发大水,大名县受灾严重,她向灾民一次捐款300元。二姐虽是邯郸地区屈指可数的大牌主演,可是她的人为总在其他剧团主演之下,有的主演人为早在200元以上,她的人为一贯是百元旁边。在她的带动下,大名剧团没人争人为闹报酬。她虽是剧团的票房保障,在当地又有“卖了庄子卖了地,也要看看刘芝梅的戏”的美誉,但她从不居功自傲,摆主演架子。事情上,和普通演员一样参加集体练功,生活上和大家同吃大锅饭,住民宅睡地铺。在岳城水库,白天不卸妆到各个施工现场演出,稍有空闲就和工人一样挑筐运土,晚上住在简陋的工棚里。
1958年剧团到峰峰一矿演出,散了夜戏,她怀里揣着两个煤矿发给的烧饼到井下采煤区劳动,工人安歇时,她就在头都抬不起来的采煤区为工人清唱。天亮时,回到井上,仍旧坚持演出。在这日不卸妆夜不安歇的状况下,她的金嗓子曾几度失落音。
为了赶排当代戏《隧道战》,她曾昏倒在排练场上。由于她的事情让我冲动,我以“白燕的扮演者”为题目,在日记里记下了当时的情景和我对她的感佩之情:
“……白燕,《隧道战》中的抗日女英雄,她的扮演者(刘芝梅)和角色的革命感情,人生目标交融在一起了,她像白燕一样倔强年夜胆……,本日排演打斗戏时,她平着身子跌倒在地,听她痛楚地‘哎哟’了一声,就昏过去了。导演、乐队、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失落手把她撞倒的常志敏更紧张,怕她醒不过来。不知谁说‘快叫年夜夫去吧!’此时,二姐用微弱的声音说:‘别去。不碍事儿。’我在她耳边问:‘疼不?敢动不?我扶你起来吧?’二姐说:‘不疼,一下子就好了。’可是她的神色很苍白,连眼都没睁一下。当她复苏后,不说疼,不喊累,不抱怨,没责怪,却用玩笑的口气笑着对常志敏说:‘老常,你是想要我的命吧?’这句玩笑让一贯紧张的老常有了笑脸。导演和演员都劝她安歇,她不愿意延误拍戏的进度,执意坚持排练。我和在场的人均被二姐的敬业与宽厚所冲动。在山东冠县她和王利主演当代戏《红嫂》,有病不得安歇,再次昏倒在台上。”
1957年大名县剧团演出的历史剧《碧血花》,刘芝梅饰演女主角葛嫩娘,冯小华饰演美娘
一年深秋,在魏县演出,早上我瞥见她的房门上挂了一个用来挡风的席子,上边还挂着一块红布。原来她演完头天的夜戏孩子就降生了,所幸的是她没把孩子生在舞台上。
二姐重视文化及演出理论的学习,她的演出和刻画人物的能力,日渐成熟并积累了丰富的履历,创造了很多新的唱腔,拓宽了以演青衣花旦为主的文戏戏路。人们常夸戏路宽的演员是“百面演员”,此话用在什么角色都能演的二姐身上很得当。如她能演《麻风女》中端庄明理的丘丽玉,还能演《蝴蝶杯》中穷家出身的小家碧玉胡凤莲。她演《抬花轿》中的花旦,活泼标致;演《不雅观文》、《捡柴》等闺门旦时,自持羞涩。演《画皮》中的女鬼,面朝着她的猎物王生时,唱腔甜美,神态妩媚,娇艳可爱;背着王生时就一反常态,特殊唱到“我要揪出他的心”时,脸上露出杀气,目中闪出凶光,一改旦角的兰花指、荷叶掌、菊花式等手型和指法,用花脸演员惯用的掌指和剑指,唱腔也用粗犷阴狠的声音。除此她还能演《杨八姐盗刀》和陈派名剧《柳绿云》中女扮男装的小生戏。更值得夸奖的是,她还能演不同的老旦戏佘太君,在《杨门女将》、 《潘杨颂》中,她着重表现佘太君刚毅刚烈不阿的凛然正气。演《潘杨颂》中的佘太君,荣获地区演出一等奖。在《杨八姐游春》中,她扮演佘太君,又以内心愤慨、外表轻松、嬉戏、嘲讽的演出谩骂无道的宋王,唱腔用二八流水呱嗒嘴和多次留板、压板等板式,来抒发、宣泄佘太君对昏君的不满和唾弃。
同时她还能演各个期间的当代戏,如:她在本团自编当代戏《隧道战》中,由于成功地塑造了抗日女英雄白燕这一角色,在1958年邯郸地区当代戏汇演中荣获演出一等奖。在和王利共同主演的《红嫂》一剧中刻画了舍去世忘生救助解放军伤员的屯子妇女形象,和王利、冯小华、柴然主演的歌颂军民关系的《双喜临门》中,成功地刻画了热爱解放军、勤恳朴实、爽朗乐不雅观的大娘形象,邯郸地区汇演时又一次荣获演出一等奖。此剧当选送参加群英荟萃的河北省汇演,在拿回了各种奖项凯旋而归时,她还带回了河北省跃进梆子剧团的参演节目《宝莲灯》。
才华横溢的二姐,为了演出神女三圣母的神仙气质,自己设计并苦苦练就了一套当时在豫剧舞台少见的长绸舞,此舞的结尾动作是一个很吃功夫的背部即将挨地又必须悬空的高难度的“卧鱼”,常演文戏已是硬胳膊硬腿的二姐,练这个“卧鱼”的动作,不知吃了多少苦,这种刻苦敬业的精神,十分动听。
最受不雅观众欢迎的还是她的代表作《穆桂英挂帅》。她常客气肠和剧团的编导班子切磋、商榷《挂帅》中的台词、唱腔及演出,在博采众长的根本上,她充分发挥自身的特长和上风,成功地塑造了令不雅观众百看不厌的晚年穆桂英。并有分寸地把握人物不同时候的生理活动和细微变革,如:《问安》一场,她以舒缓的唱腔、轻松的演出表示脱去战袍、阔别拼杀、相夫教子、在家赋闲的主妇形象;接印一场,用低婉如诉的豫西调二八板向佘太君倾诉对朝廷的不满。深来岁夜义的穆桂英被太君的爱国激情亲切冲动,接管帅印后,心绪上急剧变革,战鼓齐鸣,战马喧啸的声音让她内心震荡,神色冲动大方。此时二姐用大幅度的水袖动作和紧打慢唱的豫东调来抒发穆桂英内心已燃起重返沙场的激情,当唱到 “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时,用铿锵有力一句一顿的唱法,表现她已抛弃前嫌,以国事为重,重又抖擞出当年大破天门阵的英雄壮志。末了一场的重点戏,二姐用中速二八板,抒发穆桂英53岁又领三军的激动与感慨之情,转而又用紧二八和快速的跺板表示对陵犯大宋边疆反贼的愤怒和消灭贼寇的决心与豪情。仅大帐一场戏,掌声不下三四次,而且是满有把握。这是二姐唱得最响,流传最广,得奖最多的招牌戏。至今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不雅观众都忘不了,当年每天从早到晚通过电台播放刘芝梅的《穆桂英挂帅》的唱段。
犯戏隐、吃戏醋是一些演员的毛病。艺德高尚的刘芝梅这方面做得很好。比如我初期主演小生时,在《陈妙常》、《情探》等大戏和她差错,她在各方面都给了我很多帮助和提携,其余我也曾演过她的许多旦角戏,她都绝不保留地传艺给我。召收新人方面,她独具慧眼。是她把才智过人的李馥菊从龙王庙招进了大名剧团。向她传授反手扳翎子翎子就不会折的办法。李馥菊不负众望,不久就发展为大名剧团的领军人物,邯郸地区为数不多的一级演员。青出于蓝的李馥菊对大名剧团的贡献与坚守有目共睹,刘芝梅在剧团创业、选贤方面功不可没。
刘芝梅乐善好施、知恩戴德。原来在安阳艺华剧团时,有个弱智杂工石棒,我们都叫他傻子。有一次他从安阳到大名找二姐,她绝不嫌弃,把他留在家中热心接待,临走时给石棒换了整洁的衣服,包袱里还装着衣物和路费。从河南起,一贯和刘芝梅在一起的老团长蒋金声,年近百岁还在大名养老。她常常照看老人的生活,问寒问暖,每年冬天都让剧团给老人送去两车好煤。她的许多亲朋中,大部分是她的戏迷,比如少年时结识的石友马秀卿是她的铁杆戏迷。马秀卿因对她有过无私的帮助,二姐也如亲姐一样,关心呵护这位终生独居的心腹。为了马秀卿晚年有靠,她把二女儿嫁给马秀卿的侄子。古稀之年的马秀卿一贯由这位善良能干的二女儿照顾。
在极“左”思潮盛行时,刘芝梅曾经被当做亡命地主,连续遭受不公正的报酬。“文革”时又被打成“黑帮” “反革命”游街、批斗。许多人同情这个曾经给广大不雅观众带来无限欢快的人,相信她不会是坏人,不会反党。大家也曾冒险保护过她,可她的身心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粉碎“四人帮”后,文艺界迎来第二个春天。二姐以共产党员的肚量胸襟,不记前嫌,带领全团积极规复排练、上演停演多年的传统戏。剧团的戏装和道具“文革”中烧了,没有戏装怎么演戏?在诸多困难面前,二姐带领演职员独立重生制做服装、道具、头饰,用小如豆、薄如纸的廉价明片和珠子穿头面,还要一日两场三园地上演《穆桂英挂帅》。有些不雅观众追着剧团看戏。刘芝梅不愿意让热心的不雅观众失落望,每一场她都要亲自登台演出。1978年春节前夕,由于过度操劳,她在为准备春节演出召开的事情会上突发脑溢血,昏倒在会场。在医院抢救的过程中,她还念念不忘剧团的事情,心急火燎地要回去演出。
我到医院去看她,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大名剧团在学校当老师,她知道自己病倒了剧团的事情会很困难,用含混不清的河南话,唤着我的小名说:“花儿回团吧……”后来她和王觉民导演又一次动情地对我说:“花儿,回来吧,演也行,教也行,借也行,调也行,一天只让你事情两个钟头。”由此可见二姐对剧团对奇迹的关心。
二姐这一病就永久离开了舞台。无情的疾病让她落下半身不遂的残疾,可她时候念念不忘剧团的事情。她是大名县的政协常委,每次政协开会,她都要为剧团说几句话,呼吁县领导重视文艺团体。
2001年农历3月15日,为戏曲奇迹奋斗生平的二姐永久离开了我们。十一年过去,我一时一刻也从未忘却待我犹如乡妹子、对我无微不至关怀的好二姐,大名县剧团的同仁和广大的不雅观众也从未忘却德艺双馨、在舞台上生龙活虎、气吞山河,在生活中善良、无私,为大名县剧团的发展壮大,为艺术奇迹做出过精彩贡献的刘芝梅。 (作者系大名县豫剧团演员)
摘自《邯郸人文》2012年第5期